第五章(第2/4页)

乔治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恩特威斯尔先生立刻明白了那眼神里的含义。他很确定乔治虽然还没到绝望的地步,但非常需要钱。他潜意识里早就清楚,现在更确定了,在金钱方面,乔治不能信任。他很好奇,看人一向很有经验的理查德·阿伯内西有没有看出这一点。恩特威斯尔先生也很确定,莫蒂默死后,阿伯内西曾想过选择乔治做他的继承人。乔治虽然不姓阿伯内西,却是年轻一代中唯一的男性,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莫蒂默的接班人。理查德·阿伯内西曾邀请乔治过来,和他一起住一段时间。到最后,老人家很可能发现乔治实在不能令他满意。他是不是也和恩特威斯尔先生一样,本能地感到乔治不是个正直的人?一家人当时都认为,劳拉选择嫁给乔治的父亲是个错误。他父亲是个股票经纪人,同时也从事一些神秘的活动。乔治更像他父亲,而不是阿伯内西家族的人。

也许是误解了律师此刻的沉默,乔治不安地笑了笑,说道:

“事实上,我最近的投资都很不走运。我冒了一些风险,但结果不是很理想,钱都差不多赔光了。但我很快就能重振旗鼓了,现在只需要一些本金而已。阿登斯联合公司的股票势头很好,你不觉得吗?”

恩特威斯尔先生没有表态。他此刻正在考虑,乔治会不会挪用客户的钱去做投机生意?若真如此,那他会面临刑事控诉的危险——

恩特威斯尔先生斟酌后,选择了一种最准确的表述,问道:

“葬礼第二天,我曾打电话到你公司,但你没在办公室。”

“是吗?他们没告诉我。事实上,得知那个好消息之后,我想我值得为此休一天假!”

“好消息?”

乔治的脸变得通红。

“哦,听我说,我指的不是理查德舅舅的死。不过得知自己有了一笔钱,总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一定会想庆祝一下的。事实上,我那天去了哈斯特马场,赌中了两匹冠军。钱这东西和下雨一样,要么一滴都没有,要么瓢泼不止!只要你走运,做什么都走运!虽然只是小赢了五十英镑,但也是一笔钱啊。”

“哦,是的,”恩特威斯尔先生说,“多少都是钱。而且你姨妈科拉死后,你又可以多分一笔了。”

乔治看上去很不安。

“可怜的老姑娘,”他说,“看起来真是倒霉透顶了,不是吗?就在她正准备享受人生的时候。”

“但愿警察能早日抓到凶手。”恩特威斯尔先生说。

“我想他们肯定能。这些警察能干得很。他们会把附近的好事之徒全部抓起来,让他们一个一个交代案发时的行踪。”

“如果稍微耽搁一些时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恩特威斯尔先生冷笑一声,表示自己接下来说的是句玩笑话,“事发那天三点半,我正在哈查德书店。但如果警察十天后问我,我很怀疑自己能否记清楚。而你呢,乔治,你当时在哈斯特马场,假如一个月以后问你——你还能记得自己哪天去看的赛马吗?

“哦,我可以从葬礼想起——葬礼之后的那天。”

“的确——的确。而且你赌中了两匹赢家。这也能帮你记起来。人们很难忘记帮自己赢钱的马的名字,顺便问一句,是哪两匹来着?”

“我想想,是盖马尔克和弗罗格二世。没错,我一时半会儿的确忘不了它们。”

恩特威斯尔先生干笑一声,告辞了。

3

“见到你真高兴,当然,”罗莎蒙德的话中没有一丝热情,“但现在也太早了点儿。”

她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已经十一点了。”恩特威斯尔先生说。

她哈欠连连,略带歉意地说:

“我们昨天狂欢到深夜,喝了太多酒,迈克尔现在还是宿醉状态。”

正说着,迈克尔出现了,同样打着哈欠。他端着一杯黑咖啡,穿着一件帅气的睡袍,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很迷人——他的笑容也一如往常,极具魅力。罗莎蒙德身穿黑裙子,配一件脏兮兮的黄色套头衫,据恩特威斯尔先生推断,里面应该什么都没穿。

严苛的律师完全不赞成年轻的沙恩夫妇的生活方式。这套破旧的公寓位于切尔西某座建筑的一层——满地狼藉,地上都是酒瓶、酒杯和烟蒂,空气中弥漫着腐坏的气味,四处都是灰尘,杂乱不堪。

在这种消沉的环境里,罗莎蒙德和迈克尔的美丽容颜像两朵盛开的花。他们是一对漂亮的情侣,而且就恩特威斯尔先生看来,非常相爱。罗莎蒙德绝对深爱着迈克尔。

“亲爱的,”她说,“想不想来点儿香槟?来提提神,再向未来致敬。哦,恩特威斯尔先生,我们实在太幸运了,理查德舅舅留给我们那么多可爱的钱——”

恩特威斯尔先生注意到,迈克尔皱了皱眉,但罗莎蒙德仍陶醉地继续说着:

“因为有一出戏,有很大的希望能成功。迈克尔有权买下它。戏里面有个完美的角色,实在太适合他了,甚至还有一个我能演的小角色。是一个关于那些年轻的罪犯的故事,你知道,其实他们都是圣人——这出戏里充满了前卫的创意。”

“听起来似乎是这样。”恩特威斯尔先生生硬地回应。

“他抢劫,你知道,也杀人,警察和整个社会都在追捕他——而到了最后,他却创造了奇迹。”

恩特威斯尔先生很气愤,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这些年轻的白痴竟会说出如此荒谬、邪恶的东西!竟然还写成剧本。

迈克尔·沙恩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仍有些阴沉。

“恩特威斯尔先生可不想听我们这些不切实际的狂想,罗莎蒙德,”他说,“你安静一会儿,听恩特威斯尔先生说说他为什么来找我们。”

“只有一两件小事,”恩特威斯尔先生说,“我刚从利契特圣玛丽回来。”

“这么说,被杀的人的确是科拉姨妈?我们在报纸上看见了。我说肯定是她,因为她的名字很罕见。可怜的科拉姨妈。我在葬礼上看见她的时候还在想,如果变得和她一样邋遢,还不如死了算了——结果她真的死了。昨天晚上,我告诉他们,报纸上那个被斧头砍死的人是我姨妈时,他们还不肯相信!一个劲儿地大笑,是不是,迈克尔?”

迈克尔·沙恩没有回答。罗莎蒙德继续兴高采烈地说:

“接连发生两起谋杀案。简直太刺激了,不是吗?”

“别犯傻了,罗莎蒙德,你舅舅理查德不是被谋杀的。”

“可是,科拉说他是被谋杀的。”

恩特威斯尔先生打断他们的对话,问道:

“参加完葬礼,你们就回伦敦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