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圣彼得的拇指印(第2/4页)

“‘无风不起浪,’我说道,‘梅布尔,现在告诉我,是什么让人们开始说这种闲话的。肯定有什么事,他们才会这么瞎想。’

“梅布尔完全语无伦次,一再声称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当然,除了杰弗里死得很突然。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都是好好的,夜里却突然病得很厉害。大夫被请来了,可大夫来了没几分钟他就死了。死因推断是误食了有毒的蘑菇。

“‘好吧,’我说道,‘突如其来的死亡的确可能引起议论,但要是没有一些别的情况倒也未必。你和杰弗里有过争吵之类的情况吗?’“她承认在事发那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她和杰弗里吵了一架。

“‘我想,仆人们都听见了,对吧?’我问道。

“他们当时都不在房间里。

“‘噢,亲爱的,’我说道,‘可他们可能就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呢。’“我太了解梅布尔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多有穿透力了。还有杰弗里·登曼,发起火来嗓门也是无比大。

“‘你们吵了些什么呢?’我问道。

“‘唉,都是些小事。每次都是这样。一点点小事就能让我们吵起来,然后杰弗里就会变得忍无可忍,说些让人生气的话,而我就会告诉他我是怎么看他的。’

“‘你们吵过很多次吗?’我问道。

“‘可那不是我的错……’

“‘我亲爱的孩子,’我说道,‘谁的错已经无关紧要了。那不是我们要讨论的。在这种地方,每个人的私事多多少少都会被传出去。你和丈夫经常吵架。某天早上你们大吵了一场,当天晚上他就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就这些,还是说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梅布尔绷着脸说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亲爱的。如果你做过什么傻事的话,看在上帝的分上,别瞒着了。我只是想尽量帮你。’

“‘什么也帮不了我,’梅布尔歇斯底里地说道,‘除非一死。’

“‘要相信上帝,亲爱的。’我说道,‘好啦,梅布尔,我很清楚你还有些事没说出来。’

“从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只要她没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就总能看出来。我花了好长时间,不过终于还是知道了。那天上午,她去了一趟药店,买了些砒霜。自然,她在毒药登记簿上签了字。毫无疑问,药剂师把这件事说了出去。

“‘你家的大夫是谁?’我问道。

“‘罗林森大夫。’

“我见过他。有一天梅布尔指给我看过。要准确地形容他,我觉得他简直就像是一株在风中摇摆的年老的菟丝子。无数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不能相信这些大夫。他们有的聪明,有的却不怎么样,有一半时间连那些聪明的医生都不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自己从不相信他们和他们的那些药。

“我想事情的原委大概就是如此了。随后我戴上帽子,前去拜访罗林森大夫。他正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是一个好老头,和蔼、糊涂、眼睛近视得令人同情、有点耳背,另一方面又迟钝麻木到了极点。我一提到杰弗里·登曼的死,他立刻就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谈了好一阵各种各样的真菌,可食用的和其他种类的。他曾经问过厨师,她承认似乎有那么一两朵蘑菇‘有点怪’,可她想既然商店出售这些蘑菇,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事后,她越想越觉得这两朵蘑菇不对头。

“‘她当然会有那种感觉了,’我说道,‘她们刚开始觉得蘑菇就是普通蘑菇的样子,到最后她们就会觉得那朵蘑菇变成橙色带紫色斑点的样子了。只要努力去想,她们这类人是没有什么‘想’不起来的。

“我还了解到,大夫到的时候,登曼刚说过些什么话。那时他已经无法吞咽,没几分钟就死了。罗林森大夫似乎对自己做出的死因判断很满意。不过我不确定这个结论中有多少是出于他的固执己见,又有多少才是他真正有把握的。

“我回到梅布尔家,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要买砒霜。

“‘你当时肯定是有某种念头的。’我向她指出了这一点。

“梅布尔开始放声痛哭。‘我当时想自我了断,’她呜咽着说道,‘我太不幸了。我想摆脱这一切。’

“‘砒霜还在吗?’我问道。

“‘不在了,我把它扔了。’

“我坐在那儿把这件事反反复复思量了好几遍。

“‘他发病后做过什么吗?他叫你了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他使劲摇铃。肯定已经摇了好多次了。最后是多罗茜,那个客厅女仆听到了铃声,她叫醒了厨师,然后她们一起下楼来到了登曼的房间。多罗茜看见他的时候被吓坏了。他神志不清,说话断断续续。她把厨师留在那儿,跑来找我。我起身跑去看他。当然,我一眼就看出他病得很厉害。不巧的是,布鲁斯特,那个照看老登曼先生的护士那天晚上不在,因此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我让多罗茜去请大夫,我和厨师留下来陪着他,但是几分钟以后,我再也受不了了;那场面太吓人了。我跑回了房间,把门锁上了。’

“‘你太自私、太狠心了,’我说道,‘你的做法肯定不会给你带来好处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那个厨师肯定已经把这件事跟所有人都讲过了。唉,唉,看你干的好事!’

“接下来,我跟用人谈了谈。厨师想跟我谈蘑菇的事,但我拦住了她。我不想再听那些蘑菇的事了。我转而详细地向她们询问了那天晚上她们主人的情形。她俩都说那天晚上登曼先生极其痛苦,无法吞咽,讲话时好像喉咙被人紧紧掐住了一样,好不容易说出来的也都是些漫无边际的话,根本没有意义。

“‘他胡言乱语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呢?’我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说什么鱼,对吧?’厨师转身向另一位目击者问道。

“多罗茜表示同意。

“‘一大堆鱼,’她说道,‘一些诸如此类的胡话。一看见他,我马上就知道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可怜的先生。’

“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似乎没有任何意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我找到了布鲁斯特,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削的女人。

“‘很遗憾,那天晚上我不在,’她说道,‘大夫来之前,在场的人没采取任何措施。’

“‘我想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我满怀疑虑地说道,‘但他没有食物中毒的症状,对吧?’

“‘那可不一定。’布鲁斯特说道。

“我又向她问起了老登曼的状况。

“她摇了摇头。”

“‘他的状况很糟。’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