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那么您就是受托人了?”

“一共有三位,我是其中的一位。”

“要是我死了,会怎样?”

“好了,好了,艾尔维拉,你才不会死,说什么胡话呢!”

“我也希望如此,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吗?就在上周,还发生了一起空难,乘客们都死了。”

“好吧,但这事儿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啊。”勒斯科姆上校说。

“这您可说不准。”艾尔维拉说,“我只是想知道,要是我死了,谁会拿到我的这笔钱。”

“我也不知道。”上校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听起来会很有趣。”艾尔维拉沉思着,“我在想这笔钱是否会让一些人想杀死我。”

“说真的,艾尔维拉!这样的谈话真的毫无必要。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纠结这种问题。”

“噢,只是一些想法。人总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不是在想黑手党之类的事情吧?”

“喔,那倒没有。那样也太傻了。那么在我结婚之后,这笔钱会给谁呢?”

“我想应该是你的丈夫。但真的——”

“您确定吗?”

“不,我不是很确定。这要看信托基金上是如何规定的。但你现在还没有结婚,又为什么要担心这件事呢?”

艾尔维拉没有回答。她看起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最终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您见过我的母亲吗?”

“有时会见,但不是经常见面。”

“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哦,在国外。”

“哪个国家?”

“法国,或者葡萄牙。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她曾经表示过想见我吗?”

她澄澈的眸子凝视着他。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现在是说真话的时候吗?还是应该含糊其辞蒙混过关?又或者是撒一个善意的谎?当一个女孩问你一个极其简单但答案又何其复杂的问题时,你会如何作答?他不悦地答道:

“我不知道。”

她目光严肃地扫视着他。勒斯科姆完全慌了神,他把这事儿弄得一团糟。这个女孩肯定怀疑了,明显已经在怀疑了。换作其他女孩也会怀疑的。

他说:“你不能这么想,我是说这有点儿难以解释。你的母亲,呃,她非常与众不同——”

艾尔维拉用力点头。

“我知道。我总在报纸上读到她的新闻。她真的很特殊,不是吗?实际上,她是个相当完美的人。”

“没错。”上校表示同意,“完全没错。她是一个非常棒的人。”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但完美的人经常——”他截住话头,再次开口,“有一个那样完美的人当母亲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这点你可以相信我,这是事实。”

“您并不喜欢说真话,是吗?但我觉得您刚刚说的都属实。”

坐在那儿的两人都盯住了那扇通向外面世界的包着铜皮的大门。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了,在伯特伦旅馆很少有人用这么大的力量推门。一位年轻人大步走进来,径直走向前台。他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充满活力,相比之下伯特伦旅馆就像是一座博物馆,而旅馆里的人都像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被灰尘包裹着的文物。他弯下腰,问戈林奇小姐:

“塞奇威克女士住在这儿吗?”

此时戈林奇小姐的脸上丝毫没有那种“欢迎光临”的微笑,她的目光变得冷漠起来。她说:

“是的。”接着,她满脸不情愿地将手伸向电话,“您想找——”

“不,”年轻男子说道,“我只是想给她留一个口信。”

他从皮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将它沿着桃花心木的柜台推向戈林奇小姐。

“我仅仅是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住在这里。”

他说这话时四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里有一丝怀疑。然后他便转身面向门口,冷漠地扫视着大厅里坐着的人们。而这样冷漠的目光也掠过了勒斯科姆和艾尔维拉。勒斯科姆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该死。”他想,“艾尔维拉是位漂亮的姑娘。如果我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我也会格外留心漂亮姑娘,尤其是在这么多老家伙们的陪衬之下。”但似乎这位年轻人并没有对漂亮姑娘表现出什么兴趣。他转回身,面向柜台,似乎是为了引起戈林奇小姐的注意般提高了嗓门,说:

“这儿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是一一二九吗?”

“不是。”戈林奇小姐说,“三九二五。”

“属于摄政街吗?”

“不是,是梅费尔区。”

他点点头,然后转身迅速走出了大门,像来时一样用力推开门扬长而去,留下两扇在身后摇摆着的门。

大厅中的每个人似乎都深吸了一口气,并且发现此时都难以接上刚刚被打断的各自的话题。

“好吧。”勒斯科姆上校更加不自然,好像找不到什么词语来组织对话。“好吧,真的是!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

艾尔维拉微笑着。

“您认出他来了,是吗?”她说,“您知道他是谁吗?”她的语气中有一些敬畏。随即,她继续提醒他:“拉迪斯拉斯·马利诺斯基。”

“噢,是那个小子。”勒斯科姆听到这个名字后觉得有点儿耳熟,“一位赛车手。”

“没错。他曾连续两年都是世界冠军。一年前出了起严重的事故,摔断了不少骨头。但我敢肯定他现在一定又在继续了。”她抬起头倾听,“他现在开的就是一辆赛车。”

街上那轰鸣的马达声传入了伯特伦旅馆。勒斯科姆上校看出来了,拉迪斯拉斯·马利诺斯基是艾尔维拉的崇拜对象之一。“好吧,总比崇拜那些流行乐歌手、抒情歌手或者留着长发的披头士强,无论他们管自己叫什么。”在看待年轻人的问题上,勒斯科姆很守旧。

大堂的门又打开了,艾尔维拉和勒斯科姆上校都满怀期待地看向那个方向,然而伯特伦旅馆已经恢复了正常,走进来的只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教士。他站在那里,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四下望了望,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哪儿或者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这样的经历对彭尼法瑟教士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在火车上时,也会这样记不起自己打哪儿来,记不清要去哪里,或者为什么要坐火车!他独自走在路上时,坐在委员会会场时,都曾有过这样茫然的时刻。而就在刚刚,当他坐在教堂里的教士席上时,他又经历了这样的时刻: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已经布完道了呢,还是正准备要布道。

“我认识那个老家伙。”勒斯科姆注视着他说,“他是谁来着?我记得他总是住在这儿。阿伯克龙比?领班神父阿伯克龙比?不,尽管他长得很像阿伯克龙比,但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