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马普尔小姐的故事(第2/4页)
“是布拉巴宗副主教?”
“是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从那时起,我觉得这场戏的主要人物——主要演员,随便您怎么说——并不在旅行团里,不是旅行团中的游客。我只犹豫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在某些特别的人物身上迟疑着。我曾经怀疑过乔安娜·克劳福德和埃姆林·普赖斯。”
“为什么怀疑他们?”
“因为他们年轻,”马普尔小姐说,“因为年轻总是跟自杀、暴力、强烈的嫉妒和悲惨的爱情联系在一起。一个男人杀死了他的女朋友——这种事经常发生。是的,我考虑过他们,但在我看来他们似乎与此没多大关系。没有邪恶的阴影,没有绝望,没有不幸。昨天晚上,我们在‘旧园’喝雪利酒的时候,我故意说他们提供了虚假消息,还说他们才是伊丽莎白·坦普尔之死的最大嫌疑人。等我再见到他们的时候,”马普尔小姐表情认真地说,“我会向他们道歉的,我利用了他们,分散犯人对我真实想法的注意力。”
“那么,接下来是伊丽莎白·坦普尔之死?”
“不,”马普尔小姐说,“接下来,自然是我去了‘旧园’——我收到热情邀请,并在那儿受到了盛情的款待。又是拉斐尔先生安排好的。我知道我一定要去那儿,但我并不知道去那里的原因。也许那个地方能带给我更多的信息,并引导我向前摸索。抱歉,”马普尔小姐忽然说,这很符合她平日里客气又有点大惊小怪的性格,“我说得太多也太长了,我真的不需要向您灌输我的想法,还有——”
“请继续说下去吧,”旺斯特德教授说,“也许您不知道您所说的对我而言是多么有趣,也与我在工作中知道和看到的密切相关。把您的想法说给我听吧。”
“没错,继续吧。”安德鲁·迈克尼尔爵士也说道。
“只是一种感觉,”马普尔小姐说,“不是真正合乎逻辑的推理。它基于一种情绪反应或敏感……呃,我只能称之为气氛。”
“是的,”旺斯特德教授说,“有一种气氛,房子里的气氛,广场上、花园里、森林中、旅馆里……别墅中。”
“三姐妹——这个词正是我走进‘旧园’的时候所想到的和感受到的,以及对我自己说的——之中的格林太太热情地招待了我。但这个词语——三姐妹——让我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它跟俄罗斯文学中的‘命运三女神’,与《麦克白》中的‘三女巫’联系在了一起。在我看来,这似乎有一种悲伤的、颇为不幸的,同时也是恐怖的、不停挣扎的气氛,而我不得不说这种气氛是‘旧园’里的常态。”
“您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很感兴趣。”旺斯特德教授说。
“我想,应该是因为格林太太。她是客车到达那里后过来迎接我并对我提出邀请的人。她是一个正常、快乐的女人,一个寡妇。她不是很幸福,但我说的这种不是很幸福,跟悲伤或者不幸无关,我仅仅想说她的性格跟那种气氛格格不入。她带我一起回去,我马上见到了她的两个姐妹。第二天早上,给我送早点的老女佣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一个悲惨的往事,关于一个女孩儿被她的男朋友杀死了的事。这附近还有几个女孩儿也遭到暴力袭击,或者被性侵。我不得不做出第二次鉴别。我排除了旅行团里的人,认定那些人跟我的调查没有关系,凶手在另外的地方。此时我不得不问自己,凶手会不会在这儿,在这个我被邀请过来的房子里。克洛蒂尔德、拉维妮娅、安西娅,三位女神的名字,三个幸福的——不幸的、痛苦的、可怕的……她们是哪一种?克洛蒂尔德第一个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是一个个子高高的漂亮女人,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就像伊丽莎白·坦普尔那样,个性鲜明。这两个人没什么好琢磨的,我至少得对三姐妹做一个总结概括。命运三女神,谁可能是凶手?什么样的凶手?怎样的谋杀?那时我能感觉到一种气氛,像瘴气一样,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升起。我认为,除了邪恶,没有其他词语可以描述。邪恶并非一定存在于这三个人中,但她们确确实实生活在一种发生过罪恶之事的气氛中,而且那邪恶的阴影仍然笼罩或者威胁着她们。克洛蒂尔德是最大的那个,也是我最先考虑的那个。她漂亮、强壮,我想她是一个感情强烈的女人。我承认,一看到她我就把她当成了克吕泰墨斯特拉。最近,”马普尔小姐压低声音说道,“我非常荣幸地去距离我家不远的一所知名男子公立学校,观赏了一出希腊戏剧,阿伽门农那出戏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扮演克吕泰墨斯特拉的那个男孩儿的表演。我似乎能从克洛蒂尔德身上看到一个女人是如何计划在丈夫洗澡时将其杀死并付诸行动的。”
有那么一会儿,旺斯特德教授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大笑出声来。马普尔小姐的声音是严肃的,她冲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是啊,这么说听上去有点傻,不是吗?但是我能看出她行事的方式,也就是她扮演的角色。非常不幸,她没有丈夫,从来没有过,所以谋杀不了丈夫。接着我又考虑到带我来这幢房子的人,拉维妮娅·格林。她似乎是一个非常和善、身心健康、快乐的女人。但是很可惜,某位死者给她们的世界产生了更大的影响。这类人总是很让人着迷,很多凶手是幽默可爱的男人,罪行被戳穿时往往会让人们大吃一惊。他们就是我所说的可敬的凶手。他们实施谋杀的动机完全是功利的,不带任何情感,只为了达成一个结果。但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不太可能,如果真的如此我会非常吃惊的。但我仍不能排除格林太太,她曾有过一个丈夫,现在她是个寡妇,而且寡居多年。她有可能——我是这么感觉的。然后我想到了三妹,安西娅。她是一个会让人不安的人,在我看来她动作很不协调,丢三落四。总体来说,我认为她总是处于一种恐惧的状态之中。她在害怕一些事,极度害怕。哦,这个也能说得通。如果她犯下某种罪行,她以为会消失了或者已经过去了,但有可能东窗事发。一些重新浮现出来的往事,也许跟伊丽莎白·坦普尔被害有关;她可能会产生一种旧案重提的恐惧感。她总是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看着你,越过你的肩膀,视线锐利地看向后方,好像看到你身后站着什么东西似的。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所以可能是她。一个神经可能有点错乱的凶手,杀人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迫害,是因为她害怕。这只是一些想法,是我在客车上已经想过的一些可能性。然而我觉得那幢房子里的邪恶气息越来越浓烈了。第二天,我跟安西娅去花园散步。在主路的尽头,有一个从前的温室倒塌下来形成的小土堆。在战争后期,温室疏于管理,渐渐坍塌,从而废弃不用了。堆积起来的砖块上覆盖着泥土,长满了草,还长出一些蔓藤植物,这种植物因能覆盖花园中某些丑陋的建筑或废墟而出名,名叫布哈拉蓼,是一种生长迅速的开花灌木,它会吸取、排挤、榨干其他一切植物。它能淹没一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植物。但它会开出美丽的白色花朵,看上去很漂亮,虽然那时还没有完全盛开。安西娅和我站在那儿,她看起来像是为失去温室而极度不满。她说那儿曾经有些非常讨人喜欢的葡萄,她小时候来过这座花园,如今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些葡萄藤了。而且,她想要很多钱来铲除那个小土堆,重建温室,再次种满麝香葡萄和桃树,就像旧时的温室那样。她患上了严重的怀旧病。可能更甚。我又一次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气息。那个土堆里有什么东西让她害怕,那时我还想不出会是什么。您知道,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就是伊丽莎白·坦普尔之死。毋庸置疑,根据埃姆林·普赖斯和乔安娜·克劳福德所说的情况,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