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还有谁吃了早餐?”

“弗特斯科太太、弗特斯科小姐、瓦尔·弗特斯科太太。当然,珀西瓦尔·弗特斯科先生不在家。”

“弗特斯科太太和弗特斯科小姐也吃了一样的东西?”

“弗特斯科太太只喝了咖啡、橙汁,吃了烤面包片。瓦尔太太和弗特斯科小姐早餐一向吃得比较丰盛,除了炒蛋、冷火腿,她们可能也会吃点麦片。瓦尔太太喝茶,不喝咖啡。”

尼尔警督思考了一会儿。看样子至少缩小了可能的凶手范围。和死者共进早餐的有且只有三个人:他的妻子、女儿,以及儿媳。可能是其中某一人趁机在他的咖啡里加了紫杉碱。紫杉碱的苦味会被咖啡的苦味所掩盖。当然,还有早茶,但伯恩斯多夫说过,茶水中如果有那种味道会被察觉。但刚起床的时候味觉也许没那么敏锐……他抬起头,发现玛丽·多芙正注视着他。

“你刚才问到补品和药物,我觉得很奇怪,警督,”她说,“这似乎暗示药有问题,或者药里头被添加了什么东西。可这两种情况显然都不能算作食物中毒。”

尼尔紧盯着她。

“我可没说——没有明确下结论说——弗特斯科先生死于食物中毒。总之是某种毒素,其实——就是中毒而已。”

她轻声重复着:“中毒……”

她看上去既不惊恐,也不慌乱,只是纯粹好奇。她的态度就像是在经历一次全新的体验。

事实上,她只沉思了片刻,就直接指出了这一点:“以前我从没碰到过中毒事件。”

“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尼尔冷冷地提醒。

“嗯——的确不是……”

她又沉吟了一阵,然后抬起头,突现笑意。

“不是我干的,”她说,“但这话换了谁都会说吧!”

“你有怀疑对象吗,多芙小姐?”

她耸耸肩。

“坦白说,他这人很可恶。任何人都有可能。”

“但没有人会仅仅因为‘可恶’就被毒死。一般总有充分的动机才对。”

“是的,那当然。”

她若有所思。

“能不能请你谈谈这家人?”

她又抬眼望着他,冷静的眼神中又稍带悦色,这令他微微一惊。

“该不是要我提供证词吧?不,不可能,你手下的巡官正忙着打扰仆人们呢。我可不希望我说的话被当作呈堂证供——但话说回来,我很愿意配合——非正式的。这是不是所谓的‘不予记录在案’?”

“请畅所欲言,多芙小姐。你也看到了,现在是你知我知的状况。”

她往后倚靠,一只纤细的脚微晃着,眯起眼。

“预先声明,我对雇主这一家谈不上多么忠诚。我为他们工作,只因为报酬丰厚,而且是我坚持要拿高薪的。”

“你干这一行,让我有点惊讶。在我看来,以你的聪明和学历——”

“所以应该坐办公室,还是在某个政府机关管档案?亲爱的尼尔警督,我对现在这份工作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只要能解决家务问题,他们给多少钱都愿意。寻找并雇用一批仆人的过程乏味透顶。给中介写信,登广告,走访,安排面试,最重要的是顺利运作这一整套程序——需要相当强的能力,大多数人都无法胜任。”

“如果你招够了人,结果他们都跑了呢?我听过这种事。”

玛丽一笑:

“必要时,我也能铺床、打扫房间、做好饭菜端上桌,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异状。当然,我没必要宣扬这一点,免得别人想太多。但我总能解决各种小麻烦,虽然麻烦也未必常有。我只替最最富有的家庭工作,他们愿意用高价换取舒适生活。既然我开得出高薪,就招得到最好的人。”

“比如那位仆役长?”

她丢过来一个心领神会、忍俊不禁的眼神。

“这就是招一对夫妻的常见问题。克朗普能留下,全是托克朗普太太的福,她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厨师之一。为了留下这块宝,有很多事都能忍。我们的弗特斯科先生——应该说是已故的弗特斯科先生——对家里的餐食很满意。这家人在吃喝方面都没什么忌口,克朗普太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黄油、鸡蛋、奶油等。至于克朗普,只能算刚及格。他打理银器还过得去,伺候用餐也还不错。我负责保管酒窖的钥匙,盯紧威士忌和杜松子酒,并对他管理仆人的情况进行监督。”

尼尔警督扬起眉毛。

“好一位多才多艺的小姐。”

“事事都能胜任的人,往往也就不必亲力亲为了。话说回来,你是想听我谈谈对这家人的印象吧。”

“如果方便的话,请讲。”

“全都是可憎之人。已故的弗特斯科先生是那种行事一贯小心谨慎的骗子,常常吹嘘自己在生意场上的手段。他为人粗鲁,好逞威风,恶霸一个。阿黛尔·弗特斯科太太——他的第二任妻子,比他小三十岁左右。他在布莱顿认识她,当年她还是个美甲师,一门心思想发大财。她长得很漂亮——真正的性感尤物,你懂的。”

尼尔警督大为惊愕,但尽量不表现出来。他觉得,玛丽·多芙这样的女子,不该谈论这些。

年轻的女人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

“阿黛尔嫁给他当然就为了钱。他的儿子珀西瓦尔和他的女儿伊莲气得要命。他们从不给她好脸色看,但以她的精明,根本不在乎这些,甚至都不去注意。她知道需要时有老头子给她撑腰就行。天哪,我又说错话了,应该是从前有老头子帮她,我还没习惯他已经死了这件事……”

“说说他的儿子。”

“珀西瓦尔?他太太都喊他瓦尔。珀西瓦尔是个油腔滑调的伪君子,表面上一本正经,骨子里狡猾阴险。他怕他父亲怕得要死,没少屈服于父亲的威势,却很会巧妙地给自己捞好处。与他父亲不同,珀西瓦尔在钱这方面很小气,以节约为一大爱好,所以他拖拖拉拉不肯自己找房子安家。住这里的套房,给他省了不少钱。”

“他太太怎么样?”

“詹妮弗性情温顺,显得非常蠢。但这也说不好。她结婚前是医院的护士——在珀西瓦尔肺炎期间照看他,结果两人就好上了。老头子对这门婚事失望透顶。作为一个势利鬼,他本来希望珀西瓦尔结一门‘天赐良缘’。他看不起可怜的瓦尔太太,对她非常冷漠。她嘛——我想她也很讨厌老头子。她的主要兴趣是购物、看电影,经常因为丈夫不给零花钱发牢骚。”

“女儿呢?”

“伊莲?我挺替她惋惜的。她不坏,是那种永远长不大的女学生。玩游戏、管理女童子军这类事情,她都做得不错。不久前她跟一个愤世嫉俗的年轻教师来往,但她父亲发现那人有共产主义倾向,就强行拆散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