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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没关系。他给很多人都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差你一个。”

“跟他共事一定是个非常艰难的差事吧,你们怎么还待在一个部门?”

“准确地说,我们算不上在一个部门。他是紧急情况应对组的,而我在行为科学部和紧急情况应对组两边跑。我们只在某些特殊时候,比如像这次,才会一起工作。我们结婚之前是搭档,都为暴力犯罪分析中心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互相扶持过来的。然后,就分道扬镳了。”

她喝了口可乐,我没有再提问题。这会儿我没法提出一个比较合适的问题,所以我决定先不问。但她没等我发问,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离婚后,我就离开了暴力犯罪分析中心,开始更多地接触和负责行为科学部的项目,做侧写,偶尔碰上案子也出来参与调查,而他转到紧急情况应对组。但我们还是会时不时碰上,比如在自助餐厅,或者眼下这种情形。”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从这儿调走?”

“因为就像我刚才说的,被分配到联邦调查局匡提科中心工作可是个美差。我不愿离开这儿,他也是。要么是这个原因,要么就是他故意在我身边晃荡让我不痛快。鲍勃·巴克斯有次跟我们谈话,说他觉得我们其中一个主动提出调离比较好,但我们俩都不愿意。他们无法调动戈登,他的资历摆在那儿,匡提科中心刚建立的时候他就在了。要是他们调走我,那就是调走了中心硕果仅存的三个女探员之一,而且他们也知道我会大闹。”

“你能怎么闹?”

“我只需要说,我之所以被调动,只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这是性别歧视。或许我可以跟《华盛顿邮报》说说。匡提科可是联邦调查局的招牌之一,到各地去帮助当地警察时,我们一个个都跟英雄似的,杰克。要是我去爆料,媒体肯定照单全收,局里可不会傻到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戈登和我只能都留下来,隔着桌子对坐,不停地朝对方甩脸子。”

飞机开始俯冲下降。透过舷窗,我已经能看到前方的景象。西方远远的地平线上,逐渐显出熟悉的落基山脉。我们快到了。

“采访包括本迪和曼森这些杀人狂在内的罪犯,这项工作你参与了吗?”

我不记得以前在哪里听说或者看到过,行为科学部正在全国各地的监狱访谈所有服刑的系列强奸犯和连环杀手,通过这些访谈收集心理分析数据,再用这些材料绘制相似的其他凶手的心理侧写。这个访谈项目已经进行好几年了,我记得当时我看到过,跟这类罪犯的会面对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

“是有那么一段时期,”她说,“我、戈登和鲍勃,我们都在那个小组里。我现在还能时不时收到那个叫查理的杀人狂给我写的信,大多都是在圣诞节前后。作为一个罪犯,他非常善于操纵那些崇拜他的女性追随者,所以我觉得如果他打算在联邦调查局内部发展出一个同情他遭遇的信徒,此人一定是个女人,而我就是他的最佳选择。”

我看出了其中的逻辑,点了点头。

“至于强奸犯,”她说,“他们当中很多人的心态其实跟杀人狂一样。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当中有些看上去还挺可爱的。我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有些人正直勾勾地打量我,像掂量货物一般掂量我。我可以打包票,他们正试着盘算在那些警卫冲进来之前,他们会有多少时间,就是他们能不能在后援抵达之前把我给制住。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们的心理模式。他们只考虑那些来救援我的人,从未想过我是不是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完全可以自救,但他们从不曾考虑这一点,只是简单地把所有女人都视为牺牲品,看作猎物。”

“你的意思是,你是一个人进去跟这些人面谈的?而且没有和他们隔开?”

“这种访谈都是非正式的,通常都在犯人和律师见面的房间里,没有隔板,但一般会有个黑洞。访谈协议是——”

“黑洞?”

“就是一扇小窗户,警卫可以通过它观察里面的情形。访谈协议规定所有访谈都必须有两名探员在场,但实际操作的时候,因为要访谈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有时候分配不过来。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几个人一起去一家监狱,然后分头访谈,这样工作效率高一些。进行访谈的房间外面当然一直有警卫守着,但一些犯人还是会时不时让我感到某种诡异的战栗,就像我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一样。可我又不能朝黑洞那儿张望,看是否有警卫盯着,因为如果我这么做了,我的访谈对象也会扭头去看,要是他发现黑洞那儿没有警卫,那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真是该死。”

“还好,对于那些暴力倾向特别严重的访谈对象,我的搭档就会和我一起上,要么是戈登,要么是鲍勃,或者其他什么人。但如果我们分头行动,各自进行访谈,效率总是高得多。”

我想象着如果一个人耗费好几年的时间做这些访谈,很可能会把一些心理负担转移到自己身上。我不知道刚才谈及她和索尔森的婚姻时,她所说的负担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总是穿同样的衣服吗?”她问。

“什么?”

“你跟你的哥哥。我经常看到双胞胎这么打扮,你应该也见过。”

“一模一样的装扮?没有,感谢上帝,我们的父母从没逼我们这么干。”

“所以谁是家里的坏小子?是你还是你哥哥?”

“是我,绝对是我。肖恩是圣人,我是罪人。”

“是吗?你的罪是什么?”

我注视着她。“我犯下了太多的罪孽,一下子数不清。”

“真的?那么,肖恩做过的最像圣人的事情是什么?”

笑容从我脸上消失了,最符合她问题的答案在我心头浮现出来。就在这时,飞机猛地左转,偏离了预定航线,开始向上爬升。蕾切尔顿时忘了自己的问题,朝过道倾身,观察着前方情况。只见巴克斯沿着过道走了过来,两手撑在舱壁上以保持平衡。他示意汤普森跟上他,两人都挪了过来,坐到我们这边。

“发生什么事了?”蕾切尔问。

“我们正在转向,”巴克斯说,“我刚刚接到从匡提科打来的电话。今天一早,菲尼克斯分局回复了我们不久前下发的警示通知。一周前,一个负责凶杀案的警探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本来以为是自杀,但有些情况不太对,他们现在把案子定性为谋杀。看样子,我们的诗人犯了个错误。”

“菲尼克斯?”

“对,最新的案发地。”他看了看手表,“我们得赶快过去。那名警探四个小时后就要下葬,我想在下葬之前看一眼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