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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存档用的照片,先生们。”他说道。他自始至终都低头工作,说话时连头都没抬。

接着,他开始检查尸体的四肢,先是右臂和右手,然后是左臂和左手。检查左手手掌和手指时,他再次使用了放大镜,然后给左手手掌和食指各拍了两张照片。屋子里的警察似乎都没有注意这个,看起来是接受了他之前“只是存档用的照片”的声明。但是我一直在观察他,注意到他没给右手拍同样的照片,我知道他肯定是在死者左手上发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迹象。在收好了相机吐出的四张拍立得照片之后,他把相机放回工具箱里。之后,他继续检查尸体,但没有再拍照。他打断了巴克斯的讲述,叫他过来帮忙把尸体翻个身,再一次从头到脚检查起来。这时我才看到在死者的后脑上,有一块暗色的蜡状物,我猜测那就是子弹贯穿后造成的创伤,但汤普森没有给那一处拍照。

汤普森结束了检查,恰在此时,巴克斯的案情介绍也正好讲完,我不禁想这巧得就像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有什么发现吗?”巴克斯问道。

“没有什么要紧的,我觉得,”汤普森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看看尸检报告。报告带来了吗?”

“按照你们的要求带来了,”格雷森说道,“这里是所有材料的复印件。”

他递给汤普森一份文件,汤普森拿过文件退到一边,在一个柜子的台面上翻开,快速浏览起来。

“那么,先生们,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们了,”巴克斯说,“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解释,你们为什么没有把这起案子定成自杀?”

“好的,事实上,我之前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信这不是一起自杀案,直到刚才听闻了贵局的调查,”格雷森说,“这会儿我觉得这个狗日的诗人——请原谅,沃林探员——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总之,我们当时发现了难解的疑点,最后决定把这件案子归为谋杀案,主要出于以下三个原因。第一,当我们发现比尔[1]时,他头发的方向不对。从他第一天来局里上班,到现在足足二十年了,他的头发都是朝左边梳的,但我们发现尸体时,他的头发却是往右梳的。这本来只是件小事,但后来又发现了第二和第三个疑点。第二个疑点是法医尸检后提供的。我们让法医用棉签在他嘴里取样,检验射击残留物,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开枪时枪口是放进了他嘴里,还是在嘴外几英寸的位置,或者其他什么情况。结果我们的确发现了射击残留物,但同样也发现了枪油和第三种我们现在都未能准确鉴别的物质。在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不想轻易断定这是一起自杀案。”

“你能跟我们说说这种物质吗?”汤普森问道。

“是某种动物脂肪的榨取物,里面还含有磨成粉末的硅,这些都写在了法医报告里,就在你手里的文件中。”

我好像看到汤普森瞥了巴克斯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似乎心照不宣地交换了意见。

“你们知道这种东西?”格雷森问道,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一幕。

“还不能下结论,”汤普森说道,“我会研究下这份报告里的细节参数,回匡提科的实验室后用电脑再分析一下,有结果我会通知你们的。”

“第三个原因是什么?”巴克斯问道,迅速转移了话题。

“第三个原因是由占边提出来的,他是奥瑟莱克的老搭档,现在已经退休了。”

“占边是他的本名?这不是威士忌的牌子吗?”蕾切尔问道。

“是啊,这就是他的名字。他听说比尔的事情后,从图森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们是否找到了弹头。我说当然,是从他身后的墙体里挖出来的。然后他问我是不是一颗黄金弹。”

“黄金弹?”巴克斯问,“用黄金做的子弹?”

“对,他说的就是一颗黄金子弹。我告诉他不是,就是一颗普通的铅弹,和他弹夹里的其他子弹一样,我们从地板里取出的另一颗子弹也一样。我们当时认为打进地板里的是第一枪,用来给自己打气的。但听了我的话后,占边告诉我,这绝对不是自杀,而是一起谋杀案。”

“他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

“他跟奥瑟莱克是多年的老搭档,他知道奥瑟莱克偶尔会……妈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大概没有哪个警察没想过这个,总会在某个时刻钻了牛角尖。”

“你是说自杀。”蕾切尔说道,她是在陈述,不是提问。

“是的。接着占边告诉我,有一次奥瑟莱克给他看了一颗黄金弹,占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可能是邮购或者其他什么门路。他对占边说,‘这就是我的黄金降落伞,等到我再也受不了的那天,它就是我的归宿。’所以占边认为,没有黄金弹就不是自杀。”

“你们找到那颗黄金弹了吗?”沃林问。

“找到了。在跟占边通过电话后,我们就找到了。就在床头右侧的抽屉里,似乎是有意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有需要就拿得到。”

“所以这一点说服了你们。”

“是所有这些加起来说服了我们,这三件事都指向谋杀,于是我们定性为谋杀。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并没有彻底信服,直到你们走进来,把你们的调查告诉了我。现在我只想日死这个诗人——抱歉冒犯,沃林探员。”

“没关系,我们都想干掉这个家伙。他留下遗书了吗?”

“留了。正因为这个东西,我们才难以确定这是一起凶杀案。发现了一封遗书,该死的,的确就是比尔的笔迹。”

沃林点点头,仿佛他的话在她意料之中。“遗书上写了什么?”

“那句话的意思看不明白。看上去像是一首诗,上面写着——呃,等等,托马斯探员,请把那份文件先借我看看。”

“我叫汤普森。”汤普森说道,然后把文件递给他。

“对不起。”格雷森翻了几页,找到需要的内容,大声读道,“‘群山永无止歇地崩塌坍圮,坠入无岸之海的滔滔洪波。’就是这些。”

沃林和巴克斯看向我。我打开那本文集,在诗歌里翻查着。

“我记得这句诗,但记不得出自哪首,我查查。”我翻到诗人引用过的那几首诗歌,飞快地浏览着。我找着了,是《黑甜乡》,这首诗曾经被引用过两次,我哥哥留在挡风玻璃上的话也出自这首诗。“我找着了!”我说。我把书打开举起来,让蕾切尔能够看到诗句。其他人也走上前来,围在她身边。

“这狗杂种。”格雷森嘟哝道。

“能给我们大致说说,你们觉得案发情形是怎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