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赫的委托人(第5/8页)

“‘福尔摩斯先生,’她冷冰冰地对我说,‘我请求你马上结束会晤,我遵从父命来见你们,但我不想听到疯叫。’

“温德小姐马上一边骂着一边蹿了上去,如果不是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位令人很是恼火的女子的头发早就被她揪住了。我一直把她拽到门口,还算幸运,在我把她拉上车之前没有再受一番吵闹的洗礼。可是说实话,华生,虽然我看起来冷静,但我也非常气愤,因为一种很令人反感的东西就藏在我们打算拯救的女人的极端自信和冷静之中。这就是会面的具体经过,现在你都清楚了。看来我只能再想办法了,那样做显然已经不够了。一有情况我会联系你的,华生,也许到时候还会用得着你。但下一步也许就该他们先走了。”

福尔摩斯说的没错,他们的打击马上来了——应该是男爵的主意,因为我始终无法把这样的暴行和那位小姐联系起来。我能清晰地记得我当时站在便道的具体哪块方砖上,当时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某个广告牌子上,恐怖在一瞬间流过我心。那里就在大旅馆和查林十字街的车站之间,在那儿,一个单腿的售报人正在铺开他的晚报。日期就在我们上次见面之后的两天。黄底黑字上书写着恐怖的大标题:

福尔摩斯遭到谋害

我就在那里看着标题站了一会儿,呆若木鸡。接着,我匆忙抓起一张报纸,没有付钱就要走,还被售报人拉住斥责,我最后站在一家药店的门口才看到了那段可怕的文字,内容如下:

我们非常遗憾地得知著名侦探福尔摩斯先生于今天上午遭到恶性伤害,情况紧张。详细情况至今未知,该事件在十二时左右发生于里金大街罗亚尔咖啡馆的门外。福尔摩斯先生遭受到两名持棍者的攻击,头部和身上多处受伤,经医生诊断伤势严重。他随即被送进了附近的查林十字街医院,但因为本人坚持,马上又被送回了他位于贝克街的住宅。攻击者穿着十分讲究,肇事后马上穿过人群朝罗亚尔咖啡馆边上的葛拉斯豪斯街逃走。据猜测凶手应该属于受福尔摩斯的侦查而寻仇的犯罪集团。

读者应该想得到,我仅仅是匆匆浏览一遍就马上跳上附近的一辆马车赶往贝克街。在门厅我迎面碰到著名的外科医生莱斯利·奥克肖特爵士,他的马车就停在门外。

“还好并无直接危险,”他对我说,“头皮有两处裂伤和几处严重的青肿。我都缝合过了,也打了吗啡,让他安静休息会儿吧,虽然几分钟的谈话也并无不可。”

所以我就蹑手蹑脚走进了那间黑暗的卧室。病人没有睡着,我马上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哑声在呼叫着我的名字。拉下了的四分之三的窗帘遮不住的一线斜阳射了进来,洒在病人包着绷带的头上。透过白色的纱布还能看到里面的一片殷红血迹。我耷拉着脑袋,坐到他旁边。

“没事的,华生,别这样害怕,”他的声音还是很弱,“情况还没表面看起来那么严重。”

“但愿如此吧!”

“你知道的,我是个棍术方面的专家。一个人我可以对付,可他们有两个人。”

“我可以做点什么呢,福尔摩斯?一定是那个混蛋指使他们干的。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去把他的皮剥了!”

“我的好友,我的伙计!我们可千万不能和他们一样,让警察抓他们吧。但我觉得他们已经准备好逃脱法律的制裁了,我们要防备这一点。等着吧,我还有主意。首先必须要把我的伤势扩大。他们到时会去你那里打探消息的,你到时就要夸张一番。什么脑震荡啦,昏迷不醒啦,能活一周就算万幸啦——怎么说都好!越严重越好。”

“可是还有莱斯利·奥克肖特爵士呢?”

“他很好办,到时我会让他看到最差的情况,我有办法的。”

“还需要我做别的吗?”

“有的。让欣韦尔·约翰逊帮温德小姐躲躲吧,那家伙要是找到她就麻烦了。他们已经得知她会在这个案子中成为我的助手。他们连我都敢动,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件事相当急,今晚就去办吧。”

“我这就去找她。还有别的事儿吗?”

“把烟斗放在我的桌上——对了,还有烟叶。好了,最好每天上午来这儿一趟,我们要讨论作战计划。”

当天晚上约翰逊和我把温德小姐安排到了偏僻的郊区避避风头。

之后的几天公众都觉得福尔摩斯快要死掉了。病情报告书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报纸上都是不祥的消息。只有我每天的连续探望让我对情况持越来越乐观的态度。奇迹都是源自他那健壮的身体和坚强的意志。他的恢复可用飞速来形容,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自己感到的恢复速度其实要比他在我面前装出来的更快一些。我的朋友的那种喜欢保密的脾气,还经常会引起些很戏剧性的效果,结果就是连他最亲近的朋友也只能去猜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这个格言甚至被他执行到了极端地步:只有私自策划的人才能成为安全的策划者。尽管我比所有人都和他更接近,但和他的隔膜感我还是经常能感觉到。

第七天时伤口就拆线了,但报纸上的消息是他得了丹毒。当天的晚报上还登了另一条我必须要告诉他的消息,不管他病是不是好了。简单来说,这条消息说,本周五将从利物浦发出的丘纳德轮船卢里塔尼亚号的旅客清单中包括阿德尔伯特·格鲁纳男爵,他要赶往美国办理一些重要的财产事宜,归来后将举办他与维奥莱特·德·梅尔维尔小姐的结婚庆典等等。我给福尔摩斯念这段消息时,我朋友那还很苍白的面容显出了一种很冷、很认真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受打击了。

“这周五?!”他大声叫道,“那就剩下三天了。我认为一定是这恶棍要借此躲过危险。可他是跑不掉的,华生!我确定他无法跑掉!就现在吧,华生,你帮我办点事情吧。”

“说吧,我来这儿就是替你办事的,福尔摩斯。”

“好的,从现在开始你要花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认认真真地研究中国瓷器。”

没有关于此事的任何解释,我也没问为什么。长期的合作让我懂得了服从。直到我从他的房间离开,走上贝克街时,我才开始盘算起来,我到底该如何完成这样一个奇怪的任务。无奈之下我坐上车子前往圣詹姆斯广场的伦敦图书馆,然后找到我的朋友洛马克斯副管理员,再后来我就和一本看起来相当大的书一起回到了我的住所。

我知道有些律师能够仔细记住案情,从而在星期一就可以质问证人,但不到星期六他就会把那些勉强记下的知识忘光。而且,我根本无法把自己当成个陶瓷学专家,但当天的一整个晚上,以及第二天的一整个上午,除了短暂的休息,我确实利用这段时间强记住了一大批名词儿。我强迫自己记住了一些著名烧陶艺术家的印章,怪异的干支纪年法,洪武和永乐年号的标志,唐寅的书法,甚至还包括宋元初期的鼎盛历史等知识。到了第二天晚上,我来到贝克街看望福尔摩斯时,我的整个脑子都被这些知识充斥。我的朋友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尽管在报纸的报道中你绝不可能看出情况竟会这样。他将自己深深埋进那张安乐椅里,用手支着他包着绷带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