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人(第5/6页)
他将五指对顶起来,就如同在班上讲课。“这位细心的年轻人的日记本表明,七月二日出了一次事,从那天起,好像每隔九天就会出一次事,就我所知而言,仅有一次例外。所以最后一次出事是在九月五日,也就是星期五,这也符合前面的规律,八月二十六日也是这样。这绝非巧合。”
我不得不表示认同。
“所以我们可以暂时假设,教授每九天都会使用一种特殊的药物,而药效短暂,毒性却较大。他的性格本就火暴,在药性的刺激下就显得更为火暴了。他学会使用这种药物应该是在布拉格,现在是由伦敦的一个波希米亚商人给他提供药品。这样就可以将事件联系起来了,华生!”
“那狗咬人怎么解释,还有窗口的脸和楼道里的爬行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咱们至少有了一点儿头绪了。但是还需要等到下周二才可能出现新的进展。现在咱们只能先和伯内特联系,另外还可以享受一下这个城市动人的景色。”
第二天早上,伯内特偷偷跑来向我们报告最新的情况。就如同福尔摩斯所预料的那样,伯内特的处境很糟糕。虽然教授并没有明确指责是他叫我们来调查的,但态度却更为粗暴,这明显是在抱怨他。但是在今天早上,教授又恢复了原样,他像往常一样给满堂学生作了一场精彩的演讲。“除去他发作时的异常不说,”伯内特说,“他确实比以前更充满精力了,而且思路也更加清晰。但是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我们记忆之中的那个教授了。”
“我觉得至少在一周之内你没有必要担心什么,”福尔摩斯答道,“我有很多事要做,华生医生也有很多病人。咱们下周二的这个时候在这里见面,要是我们下次碰面之后还不能就这个问题给出个说法的话——即使不能将其消除——那样的话我就感到太意外了。在下周二之前,请你写信将事件的情况告诉我。”
之后一连几天,我一直都没有见到福尔摩斯。周一晚上他派人送给我一张简短的字条,叫我到火车站等着他。在赶往剑津的路上,他告诉我,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教授家中安静的状态并没有被打乱,他本人的情况也比较正常。当晚我们在上次的那家切克旅馆住了下来,之后伯内特过来跟我们说了一下情况,大抵和福尔摩斯所说的一样。
他说:“他今天收到了从伦敦寄来的信件,是一封信外带一个小包裹,上面都画着十字,我不能私自拆开。其他就没有什么情况了。”
“这些情况就足够了,”福尔摩斯说,“伯内特先生,今晚咱们就能见个分晓了。要是我推断得没有错的话,事情今天晚上就会得出个结果。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保证将教授置于咱们的观察之下。建议你别睡觉,保持警觉去观察。如果你听见他经过你的门前,别去惊动他,只需要悄悄地跟踪。华生医生和我会在附近躲起来。对了,你说的那个小木匣的钥匙放在哪里?”
“就挂在他的表链上。”
“我觉得有必要研究一下那个匣子,如果出现不得已的情况,我猜那锁不会太结实。这里还有没有比较强壮的男人?”
“还有个马车夫,他叫麦克菲。”
“他睡在什么地方?”
“马厩楼上。”
“他可能会派得上用场。现在只能做到这些,下面就等着事态的发展吧。再见——但是我相信在清晨之前咱们就会再见面的。”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们来到教授家前厅对面的树丛中躲藏起来。今晚天气清朗,但是温度却比较低,还好我们穿了大衣。小风一直刮着,空中有白云很快地飘过,不时地将半圆的月亮遮住。躲在这里等候本来是件很沉闷的事情,还好满怀期待的兴奋心情使我们一直打着精神,而且我朋友还一直在打气说这个谜案的结局马上就会亲眼看到了。
“如果当真是以九天为一个周期,那么教授在今晚一定会有一次大发作,”福尔摩斯说,“下面的几件事都指向了同一结果:他的怪异行为是从布拉格回来之后才出现的,他和伦敦的一个波希米亚商人在暗中有信件往来,而这个商人或许代表的是布拉格的某人,今天他又收到了商人从伦敦寄来的包裹。他用的是什么药以及为什么要用,咱们还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应该是从布拉格来的。他应该是在按照严格的规定服药,所以我才会说九天是一个周期,这也是最先引起我注意的一件事。但他的症状十分奇怪。你注意到他的指关节了吗?”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注意到。
“关节粗大而且还有老趼,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华生,看人应该先看手。接着是袖口、裤膝还有鞋子。他那样奇怪的指关节只会在某种职业——”说到这儿,福尔摩斯猛然用手一拍脑门,“啊,华生啊,我怎么会这么笨!真是难以置信,但一定是这么回事。一切问题的关键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这些概念的联系我竟然没有看出来!那种形态的指关节,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还有狗和藤子!我真该到我梦中的农庄里退休隐居了。华生,快看!他来了!咱们马上就能亲眼看一看了。”
前厅的门被慢慢打开了,灯光映出了教授的高大身材。他身上穿着一件睡衣,在门口站着,虽是站着,却向前倾着身子,两只手在身前垂着,就像我们上次看到的一样。
他来到马车道上之后,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变化,他俯下身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而且不时会跳跃起来,就好像精力过剩一样。他顺着房子爬到头就拐到屋角去了。伯内特这时候偷偷溜出房门,悄悄跟在他身后也拐了过去。
“快点儿,华生!”福尔摩斯叫起来,于是我们轻手轻脚地在树丛的掩护下转移到另一个能看到房子侧面的地方,这一面处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教授的行动看得非常清楚,他正趴在长满长春藤的墙脚下,突然以出人意料的敏捷动作向墙上爬去。他从一根藤爬向另一根藤,抓得非常稳,看上去应该是为了发泄精力而无目的地游戏着。他的睡衣已经敞开,在身体两边摆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贴在墙壁上的巨大的蝙蝠,在月光的照射下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大黑方块。过了一段时间,他玩够了,就顺着藤子爬下来,爬向了马厩,还是保持着那奇怪的姿势。这时候狼狗已经开始狂吠着跑出来,看见它的主人之后就更加大声叫起来。它狂怒得发着抖,锁链被它拽得绷直。教授故意在狗刚好够不到的地方趴着,使用各种办法去激怒狼狗。他抓起一把石子朝狗的脸上掷去,又拿起一根棍子去捅它,还伸出手在狗大张着的嘴前摇晃,用尽办法将狗逗得更加疯狂地乱吠。在我们以往的那些探险经历之中,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景象,一个很少动感情而且非常严肃的人物居然会像蛤蟆一样匍匐在地上,去挑逗一只暴怒的狼狗,而且还变换各种不同的残忍手段,惹得狗抬起前爪对他狂扑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