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点带子案(第3/8页)

“啊,我睡觉时不容易被惊醒。”

“好了,不管怎样,这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扭头朝我笑了笑,随后关上我的房门。很快我就听到她的钥匙在门锁中转动的声音。”

“什么?”福尔摩斯问,“这是否是你们的日常习惯,晚上总把自己锁在屋子中?”

“对,我们总这样做。”

“为什么?”

“我想我告诉过你,继父养了一只印度猎豹与一只狒狒。如果不把门锁上,我们会觉得不安全。”

“确实如此。那么请你继续说吧。”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让我坐立不安。我与姐姐可是孪生姐妹,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是存在着极为微妙的心灵感应的。那天晚上是个暴风雨之夜,外面狂风呼啸,大量的雨点打到窗户上。突然间,在风雨嘈杂声里,传出一声女人恐惧的尖叫,我听出那正是我姐姐的叫声。我立即从床上跳起,给自己裹上披巾,开门冲进了过道。正当我打开房门时,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正如我姐姐说过的那种口哨声,略微停顿后,又听到了哐啷一声,似乎是一个金属之类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正当我沿着过道跑过去时,看到我姐姐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房门还在缓缓移动。我吓傻了,瞪着双眼望着,不知道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从门里出来。在过道的灯光照耀下,我看到姐姐出现在门口,她的脸因恐惧而变得惨白,双手摸索着似乎要寻求援助,整个身体就像喝醉了一样摇晃不已。我跑过去,双手紧紧抱住她。这时发现她似乎已经双膝无力,马上就跌倒在地。她仿佛在忍受剧痛一样,不断翻滚扭动,四肢剧烈地抽搐着。开始时我还以为她没认出我,但当我弯腰想抱住她时,她突然凄厉地叫喊起来,那叫声让我毕生难忘。她喊的是‘啊,海伦!天那!是那带子!那条带斑点的带子!’她似乎没说完,还想再说点什么,她将手举到空中,指着继父的房间,但是由于抽搐再次发作,她讲不出话来了。我迅速跑出去,大声喊着继父,正好他穿着睡衣,匆忙地从他房间跑出来了。他来到姐姐身旁时,我姐姐已经陷入了昏迷。虽然继父给她喝下了白兰地,并从村里找来了医生,但一切抢救措施都告无效,此时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直到咽气,也没能再次苏醒。这就是我深爱的姐姐的悲惨命运。”

“等一下,”福尔摩斯说,“你能够绝对确定听到了口哨声与金属碰撞声吗?你可以保证吗?”

“本郡的验尸官在调查过程中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确实听到了,这些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但是在猛烈的风暴声与老房子发出的大量噪声等诸多响声里,我也有可能是听错了。”

“你姐姐还穿着白天时的衣服吗?”

“不,她穿的是睡衣。在她右手里发现了一根已经烧焦的火柴棍,左手里握有一个火柴盒。”

“这表明在出事时,她曾经划过火柴,并朝四周查看过,这一点非常重要。验尸官当时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他很认真地调查了整个案子,因为人们对继父品行的评价非常糟糕,但是他没能找出任何足以说服别人的死因。我证明,房门确实是从屋里锁住的,窗户也带有加装宽铁杠的老式百叶窗,每晚都紧紧关上。对屋内的墙壁也仔细敲打过,发现所有的墙壁都非常坚固,地板也进行了仔细检查,也是同样的结果。烟囱倒是很宽阔,但也加装了四个大锁环进行了封闭。因此可以确认姐姐在遭遇不幸时,屋内仅有她一人。此外在她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暴力痕迹。”

“会不会是中毒而死?”

“医生们也进行了毒物检测,但同样一无所获。”

“那么,你认为你姐姐的死因是什么呢?”

“虽然我无法想象是什么将她吓成那个样子,但我相信她的死因纯粹是因为极度恐惧与震惊。”

“当时种植园里住有吉卜赛人吗?”

“有,那儿几乎总是有吉卜赛人。”

“啊,从她最后提及的带子——带斑点的带子,你能想出什么来?”

“有时我会认为那只是姐姐在精神错乱状态下说出的胡话,有时又觉得也许是指某一群人(英文band兼有带子与一群的含义),也许指种植园中的那些吉卜赛人。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头上戴着带斑点的头巾,我不知道这能否说明她所说的那句古怪的话。”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似乎认为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其中一定还大有文章。”他说,“请继续说下去。”

“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直到最近,我的生活与过去相比,更加孤单寂寞了。但是在一个月之前,我很荣幸地接到了一位相识多年的亲密朋友的求婚。他名叫阿米塔奇——珀西·阿米塔奇,是居住在里丁附近克兰活特的阿米塔奇先生的次子。我继父对这件婚事并没提出异议,我们决定在春天时结婚。两天之前,这所房子西边的耳房开始进行装修,我卧室的墙壁被凿了几个洞,所以我必须搬到我姐姐惨死的那个房间居住,睡在她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昨天夜间,我睁眼倒在床上,回忆起她当时的可怕样子,在那寂静的深夜当中,我忽然听到了那曾经预示她死亡的口哨声,你应该能理解我当时有多害怕!我立刻跳下床,点亮灯,但是屋子里没有任何异常。但我确实已经害怕得无以复加,再也不敢上床。我穿上衣服,天刚亮,我就偷偷走出家门,在老宅对面的克朗旅店租了一辆双轮单座马车,坐车到达莱瑟黑德,又从那里赶到您这儿,就是为了拜访您并向您请教。”

“你的选择非常明智,”我的朋友说,“但是你是否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呢?”

“是的,所有的。”

“罗伊洛特小姐,你并没有说出所有的事情。你正在袒护你的继父。”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回应她的话,福尔摩斯掀开了遮住这位女士手的黑色花边袖口的褶边。白皙的手腕上,有五小块乌青淤血的伤痕,显然是某人五指留下的指痕。

“你受到过虐待。”福尔摩斯说。

这位女士满脸通红,遮住有淤痕的手腕说,“他身体非常强健,他也许并不清楚自己的力气会给别人造成伤害。”

大家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在此期间福尔摩斯用手托住下巴,凝望着壁炉里的炉火。

最后他说:“这个案件很复杂。在决定即将采取什么措施之前,我希望能够了解到的细节非常多。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倘若我们今天就前往斯托克莫兰,我们能否可以在不被你继父察觉的情况下,查看一下那里的房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