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酷党人(第13/25页)
街上果然有人在大声喊叫,一些排版印刷的工人聚集到楼下大厅里,正准备采取行动。那些罪犯一见此景,便丢下了那个还在翻滚着的身体,飞速地沿街而逃了。等到了工会大厅之后,他们中的一些人混到麦金蒂酒馆的人群中,并低声向首领报告,事情已经完全得手了。另一些人,包括麦克默多,就直接从偏僻的小路回家去了。
恐怖谷
次日清晨,麦克默多从家中醒来,因为他有着比较特殊的收入来源,所以去做工的时间也不是特别规律。他在家里简单地吃了一点儿早餐,然后又翻阅了一下当天的《每日先驱报》,他看见报纸的专栏中刊载着这样一段报道:
暴徒行凶——先驱报社主笔受伤
这段报道写得十分简单,事实上,麦克默多自己比这名记者知道得更为清楚。这篇报道的结尾写道:
这件性质恶劣的案子现在已经交由警局全权办理,有几名犯罪分子现已查清,只待判罚。这次暴行的源头直指某一臭名昭著的社团,《先驱报》会一直同他们斗争到底。斯坦格先生虽然惨遭殴打,但目前暂无生命危险。
接下来的报道说,该报社已被煤铁警察队保护起来。
读到这里,麦克默多轻轻地放下了报纸,并把烟斗点着了。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房东太太给他送来一张便笺,据说是一个小孩刚刚送来的。便笺上没有署名,上面只是写着:
很抱歉,我没法登门拜访,但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想跟您商量。我在米勒山上旗杆旁边等着您,我有要事相告。
麦克默多惊讶地把信来回读了好几遍,但他完全想不出到底是谁给他写的这张便笺,他在家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去探个究竟。
米勒山是这个小镇上的一座公园的名字。夏天的时候这里游客很多,冬天的时候就比较荒凉了。从山顶往下看,不但把全镇肮脏零乱的情景尽收眼底,还能看见蜿蜒曲折的山谷;山谷两边是几个工厂和矿山,矿山附近的积雪已被变黑了;此外,还能欣赏那树木茂盛的山坡和白雪皑皑的山顶。
麦克默多沿着林中的小路走着,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一家饭馆面前,那里在夏季可是这儿的娱乐中心。饭馆旁边矗立着一根光秃秃的旗杆,旗杆下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帽子压得很低,外衣领子也竖了起来。这个人回过头来的时候,麦克默多认出他就是昨晚见到过的莫里斯,两人交换了会里的暗语之后便开始了交谈。
“麦克默多先生,我是想跟您谈一谈,”老人显得有点为难,他犹豫不决地说道,“多谢您能赏光到这里来。”
“你给我的信上为什么不写名字呢?”
“我不得不多加小心,先生。有时候那些灾祸就像是从天而降,现在这个时候,真是不知道谁才可以完全信任。”
“你可以相信会里的弟兄。”
“不,这可不一定,”莫里斯大声说着,他显得情绪很激动,“我们说了什么,甚至想了些什么,可能都会传到麦金蒂那里。”
“喂!”麦克默多不高兴地说道,“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才宣誓要忠于我们的身主。你现在是想让我背叛誓言吗?”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莫里斯一脸愁容地说道,“我只能说,真的很抱歉,让你白跑了一趟!”
麦克默多仔细地打量着对方,好像稍微消除了一点儿顾虑,他说道:“当然,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为我自己着想的。你知道,我是一个新来的人,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亲爱的莫里斯先生,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的话,我将洗耳恭听。”
“然后你马上就会去报告给首领麦金蒂!”莫里斯伤心地说道。
“这你可就是冤枉我了,”麦克默多说道,“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讲,我对自己人会很忠心,所以我对你也就照实说了。但是,如果我把你对我推心置腹说的那些话再告诉给别人,那我岂不是成了个卑鄙的奴才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请千万别指望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或同情。”
“说实在的,我从未指望过你能同情我,”莫里斯说道,“我今天对你说了这些话,就已经相当于把命放在你的手里了。我想找你谈谈,主要是因为你还是个新手,并不像他们那样冷酷无情,铁石心肠。”
“好吧,那么你要对我说些什么?”
“要是你出卖了我的话,你就会遭到报应!”
“拜托,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绝对不会出卖你。”
“好,那么我问你,你在芝加哥加入自由人会的时候,一定立誓要做到忠诚、博爱,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它会把你带上犯罪的道路?”
“如果你把它称为犯罪的话。”麦克默多答道。
“这就是犯罪!”莫里斯喊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甚至还有一点儿颤抖,“你昨天不是也亲眼看见犯罪事实了么?就在昨天晚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被你们打得鲜血横流,这难道不是犯罪?如果不叫犯罪的话,我倒想问问,你把它称为什么呢?”
“有些人把这件事当成是一场斗争,”麦克默多说道,“是一场两个阶级之间的竭尽全力的斗争,所以每一方都要拼命去打击对方。”
“好,那么,你在芝加哥参加自由人会的时候,想没想过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没有,这点我的确没有想过。”
“我也是。我在费城入会的时候,也没想过竟会是这样。当时,我只知道这是一个有益树立信仰和广交朋友的组织,后来我曾听人提起过这个地方,上帝作证,我来到这里本来是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儿!天啊!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儿!我妻子和三个孩子也跟着我一起来到了这里,我在这里的市场上开了一家绸布店,收入还可以。但由于我以前是个自由人会的会员,所以后来我不得不像你昨天夜里那样,加入了当地的分会。是的,我的胳膊上烙上了这个耻辱的标志,心里也打上了这丑恶的烙印。我逐渐地发现我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正一点点地陷入到一个犯罪网里。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只不过是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极端,但只要我一说话,他们便像昨晚那样威胁我。我在世上所拥有的一切,都在我的那个绸布店里,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里。如果我要是离开这里的自由人会的话,我就一定会被追杀,可我还有妻子和儿女呀!噢,我亲爱的朋友,这简直是可怕,太可怕了!”他双手捂着脸,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哽咽着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