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案(第7/10页)
张如庆依旧笑容满面:“薛少侠也是局中人,说出此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聪明的孩子都会把它烂在心里。”
薛小容挠挠头,一吐舌头道:“糟糕,我好像把这事儿告诉了别人。”
张如庆瞳孔一缩,喝问道:“谁!”
“就是归家的老太爷和小少爷啊!你也不想想,外面一阵大乱,怎么就没有人来找你这个管家呢?”薛小容说着轻轻一跳,站上窗台,回头笑道,“臭秃子,等着老太爷收拾你吧。”说着纵身跃入夜色,眨眼工夫形影全无。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十多个膀阔腰圆的护院拿着绳索棍棒扑了进来,后面跟着脸色铁青的归琰和面无表情的归绍贤,还有举着手枪,拿着警棍的两个巡捕,小小的房间一时间无处下脚。
张如庆一跤跌在椅背上,七八个护院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压住,三两下捆得像粽子一样。
归绍贤受不了吵闹,携了归琰退出房外,坐在院子里的青石上,望着被护院和巡捕押出的张如庆,重重顿着拐杖问道:“归家待你如何?”
张如庆满面淤青,仰起头冷笑道:“爵二爷待我极好,老太爷的话……你竟也知道归家还有张如庆这个人么?”
归绍贤一窒,脸涨得通红,哆嗦着抬起手来指着张如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归琰嫌恶地横了张如庆一眼,道:“快把他带走,忘恩负义的东西!”
“慢着!”归绍贤起身上前,对两个巡捕拱拱手道,“逆子弑父,刁奴害主,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归家名声怕要一败涂地。望二位警官看我几分薄面,不要在外宣讲此事。”说着取出十根金条,命归琰交与带枪的巡捕。
那巡捕眉开眼笑地收了金条,又犯难道:“归老太爷相求,我们哪能不答应?但人犯拿回巡捕房,总要审问、登记,如果这位张管家在牢里胡说乱讲,被下面的人听去,我们也无能为力。”
归绍贤森然一笑,颤颤巍巍把手横在颈边,轻轻一抹。
那巡捕大惊道:“归老太爷,这玩笑可开不得!我们吃公家饭的不能擅动私刑,而且人犯杀人未遂,罪不至死。”
归绍贤笑道:“别忘了,二位吃公家饭的警官身上还揣着我归家的金条。啊,别往出拿,现在吐出来也来不及了,早有人把二位收金条的模样照下来了,用的是美国人造的小玩意,影像清楚得很。”
归琰扬了扬手里火柴盒大小的照相机。
那巡捕怒道:“你给我下套!”
归绍贤眯缝着眼道:“二位警官若只敢吃公家饭,怕也不会入套。”说着将一把勃朗宁手枪塞进那巡警的口袋里,压低嗓子道,“用这把德国枪。必要时在自己胳膊上开个窟窿,推说是张如庆背后的黑手杀人灭口,刘总巡捕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的。”
薛小容飞身跃入贺家老宅的后墙,脚刚一沾地,便觉脑后一阵凉风,忙侧身缩头,闪在一旁,仔细一看身后那人,眼眶顿时红了,大叫一声:“哥!”飞身扑了过去。
九舌张仪薛恕笑着抱住薛小容,揉揉他的头发道:“早告诉过你不要自己乱跑,你就是不听,吃苦了吧?”
薛小容把头扎在薛恕怀里,嘟嘟囔囔道:“我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来挖苦我,我嘴巴毒就是随你。”
薛恕抬手一弹薛小容的脑袋,道:“少说废话,把这两天的事情仔仔细细给我说明白。”
“等一下,我要先救贺宁,他在地窖里面!”薛小容揉着脑门道。
“那个地窖门四周地面潮湿,遍布青苔,上面没有脚印,显然最近没人进去过。”薛恕道。
薛小容大急道:“那个张如庆,果然在骗我!”
“所以,你要赶快把事情说清楚。”
薛小容扁着嘴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仔仔细细地把接到贺宁求救信之后事情说了一遍。薛恕抱着胳膊靠在树上,静静听完,摇头笑道:“恐怕,你还是没玩过这个张管家。”
“为什么!他落到归绍贤手里,不死也得废!”薛小容不服气地说。
薛恕道:“你觉得……他的目的真的是归绍贤和归琰祖孙么?”
“难道不是?归绍贤用了那块内府龙涎,必死无疑,被人怀疑的只有能进出后院的归琰。”
“别忘了还有你,你刚进后院,就被归绍贤祖孙逮了个正着,可一个老头子,一个小家伙,怎么可能轻易发现你这个赫赫有名的神偷?除非他们早就知道你要来。”
“没错,归绍贤早就防备着归爵派人盗香,只是他没想到,归爵不仅要香,还要他的老命!如果不是那只松鼠替他试毒……”
“如果不是那只松鼠吃了被你摸过的松子,死的便会是归绍贤呀?别傻了。”薛恕笑道,“张如庆知道,你原本和他不是一条心,一旦落到归绍贤手里,十有八九会把他的阴谋一股脑儿说出来,归绍贤、归琰都是古痴,一定会讨要那块明代的内府龙涎来玩赏,归绍贤毕竟是功力深湛的香道名家,岂能看不出那块香饼上被动了手脚?”
“也就是说,一旦我被归绍贤发现,张如庆的阴谋就一定会败露。”薛小容道,“无论有没有那只松鼠结果都一样,张如庆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没错,不过你能凭一只松鼠揭开张如庆的第一重布局,恐怕还是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薛恕道。
薛小容不服气道:“他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被老头子发现?”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后院的人早就知道你要来。恐怕,张如庆背后的主人并不是归爵,而是当时坐在院中下棋的两人之一。寻常人不会大清早就坐在潮乎乎的院子里下棋,除非他们在等什么人。”薛恕道,“等那个被张如庆放进后院的人。”
“所以是……张如庆反手卖了归爵?”薛小容惊道。
“我想应该是这样。贺宁恨归爵入骨,张如庆却任由你从他身上偷走能救贺宁性命解药,他明明没有杀你灭口的打算,却大大方方地当着你的面说‘篡改书信请薛少侠入局,偷梁换柱焚香杀人的法子,都是爵二爷谋划的’。一个对归爵忠心耿耿的管家,会这么说吗?”
“反骨仔才这么说……”
“还有,张如庆在你面前欺辱贺宁,绘声绘色地描述贺安夫妇被杀的惨状,还又是沥血丝,又是裂腑丸地折磨你,恐怕也是为了让你恨意勃发,连他身后的归爵也一并恨上。一旦你有意或无意地把今日之事在江湖上散布开,归爵的名声便臭透了,要知道以子弑父比以奴弑主可鄙得多。”
“那这个张如庆到底在替谁卖命?”薛小容有些糊涂了。
“我猜,是归琰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吧。”薛恕道,“如果归绍贤要对归爵动手,完全不必这么麻烦,这个手眼通天的老牌暗卫弹弹手指就能让归爵灰飞烟灭。归琰则不然,他虽然深受归绍贤宠爱,但一无市场根基,二无江湖势力,只是一条依附归绍贤生存的藤蔓,比起归爵,只怕这个孩子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没有安全感,归爵忌恨他,他更忌恨归爵。他要想除掉这个至少握有归家明面上七成产业的叔叔,只有借助归绍贤的手,而要让归绍贤对归爵动起杀心,除非让老头子发现归爵已起了‘篡弑’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