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近亲 第五章(第5/7页)

达格利什说:“还没问完。告诉我们有关黛安娜·特拉弗斯的情况。”

斯维恩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闪亮的大眼睛快速地眨动着。但是这种震惊——如果真的是受惊的话——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达格利什能看得出来他手部和肩部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说:“她怎么了?她已经死了。”

“我们知道。你在黑天鹅餐厅办过晚宴之后她就淹死了。她死的时候你也在场。给我们讲讲当时的情况吧。”

“没什么可讲的。我是说,你们肯定已经读过当时的调查报告了。我也看不出来这和保罗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他的情人,也没有其他什么关系。”

“我们也不认为她是。”

他耸了耸肩,伸出双手,模仿出一副温顺又善解人意的样子。“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不从头开始,首先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邀请她到黑天鹅餐厅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当作是一时冲动之下的慷慨之举吧。我知道我亲爱的姐姐‘正和一位密友共进晚餐庆生’,这是她自己的话。他们关系实在太亲密,明显没办法一同邀请我。所以我想我可以自己操办一个小规模的庆祝晚宴。我来这里给芭芭拉送生日礼物,离开的时候看到黛安娜正在大厅扫地,所以就邀请她一起参加。我大概是18点30分的时候从荷兰公园地铁站外面接到她,然后开车带她去见黑天鹅餐厅的那帮人。”

“你们就是在那里吃的晚餐?”

“我们就是在那里吃的晚餐。你还想知道菜单上都有什么菜吗?”

“不需要,除非与案情相关。你接着说。”

“晚饭以后我们走到河边,发现河的下游停泊着一条方头平底船。其他人都觉得在河上晃悠一阵子会很好玩,我和黛安娜认为在岸边走走更有意思。她有点嗨。是喝多了,并不是嗑了药。然后我们觉得游到他们的船边然后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会更好玩。”

“但首先要先把衣服脱掉。”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一丝不挂了。如果让你吃惊,我很抱歉。”

“是你首先跳下水的。”

“并不是跳水,是划水。我从不在不熟悉的水域跳水。不管怎么说,我用我一贯优雅的自由泳姿势游了过去,来到了小船旁边,然后回头找黛安娜。我发现她已经不在岸上,但是那附近有好几丛灌木——我想琼·保罗可能是想打造一个小花园——我以为她也许是改变了主意,去穿衣服了。我想我当时是有一点担心,但是并没有太过焦虑,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尽管如此,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回去看看。这个时候游泳这件事已经没意思了,河水冰冷刺骨,漆黑一片,船上的伙计们也不像我料想中的那样热情地招呼我。于是我松开抓着小船的手,又游回了岸边。她不在那里,但是她的衣服还在。所以这个时候我才切实地感到害怕。我向河里船上的那伙人大喊,但是他们在来回摇晃,咯咯大笑,我觉得他们没听见我的叫喊。然后他们找到了她。她漂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船篙正好打在了她的身上,女孩子们都吓坏了。他们试图把她的脑袋捧在水面之上,然后把船划回岸边,过程中还差点翻了船。我帮着他们把她拉上岸,我们还尝试着对她进行了人工呼吸。一切简直都糟糕透顶。女孩子们不知所措地哭着,想要给她身上盖上衣服;我浑身都湿透了,还在瑟瑟发抖;托尼拼命往她嘴里面送气儿,就像在吹气球。黛安娜就躺在那里,双目圆睁,水从头发上流下来,水草缠在她的脖子上,就像一条绿色的围巾。它们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身首异处。从某种可怕的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有些色情。后来,一个女孩子跑到餐厅找人帮忙,那个厨师出来接管了整个局面。他看起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并没有用。黛安娜的生命结束了,这个愉快的晚上结束了。故事也结束了。”

哈利威尔猛地从桌旁站起身来,带起一片木头摩擦的刺耳声响,迅速地消失在了厨房里。斯维恩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才是那个目睹现场的人。我以为他肯定听过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达格利什和马辛厄姆都没有说话,哈利威尔很快就回来了。他端了另外一瓶威士忌,并把它放在桌子上。达格利什觉得他看起来更加苍白了,但是他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手一点都没有晃。斯维恩瞥了一眼酒瓶,似乎在琢磨为什么他没有被邀请一起喝一杯,然后他又转向了达格利什。

“我告诉你有关黛安娜·特拉弗斯的一件事。她不是个演员。我是在我们开车去黑天鹅餐厅的路上发现的。她没有演员证,没上过戏剧学院,不懂表演术语,没有经纪人,也没演过戏。”

“她说过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她说她想要当一名作家,现在正在收集素材。相比而言告诉别人自己是演员更容易应付过去。那样的话,人们就不会问你为什么只想要一份临时工。我得说哪一样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带这个女孩去吃晚饭,又不是提出来要和她同居。”

“你和她在河岸上的这段时间里,也就是你们下河游泳之前,以及你回去找她的时候,你看到或者听到有另外的人在场了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睁圆了,几乎和他姐姐一模一样,这种相似程度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他说:“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当时是有一点自顾不暇,你明白的。但是你说会有一个偷窥狂来窥视我们?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

“那你现在想一下吧。你们绝对是在独处吗?”

“我们肯定是的,不是吗?我是说,还会有谁在那里呢?”

“回想一下。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让你起疑的事情了吗?”

“我不觉得有,但是那个时候船上的姑娘们一直在欢快地尖叫。下水开始游泳之后,我不认为自己还能看清或者听清任何事。我确实记得我听见黛安娜在我下水之后也跳进了水里,但因为我预想她会这么做,所以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声音。我想也确实可能有人在观察我们,也许就藏在灌木丛里,但是我没有看到他。如果我给的是错误的答案,我很抱歉。还有,抱歉我闯进来。顺便一说,如果你们需要找我,我会待在房子里,为一位寡妇提供一些来自弟弟的安慰。”

他耸了耸肩,又冲着大家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针对某个特定的听众,然后就走了。他们听到了他走下铁楼梯的声音,但没有人做出任何评论。

他们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马辛厄姆开始了他最后一场问讯。他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保罗男爵和哈利·麦克是怎么死的,但是我们觉得他们两个都是被谋杀的可能性很大。您在这座房子里或者这个家以外有听到或者看到过什么,会让您怀疑某个人是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