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第11/13页)
“太精彩了,有好戏啊,罗德里格兹!”迈克哥纳罕鼓掌道。“你恰恰忘了举荐一位熟人。”
“路易斯·奥古斯汀·勒普林斯是一位重要人物,”罗德里格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自我矫正道,最后才把餐刀握住举了起来。“是法国的工程师发明了电影!”
“电影?”伊娃感到诧异。“我以为是卢米埃兄弟(33)……”
“1888年10月14日,路易斯·奥古斯汀·勒普林斯在英国的利兹拍摄了历史上第一部会动的影像,”罗德里格兹说得头头是道,“一部两秒钟的影片,名叫《朗德海花园场景》。”
“第一条最新消息,”伊娃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他?”
“因为勒普林斯刚刚改进好电影摄影机,正要申请专利,”罗德里格兹这架飞机似乎贴近地面了,“却于1890年9月16日登上了去第戎的火车,从此就一直没有回到巴黎。此后他人无影财无踪,再也没有人听说过有关他的消息。就连官方也证实,毫无音讯。”
“什么叫官方证实?”格鲁克问。“您还知道什么更多的情况?”
“我知道的是,我们从《最后一案》得知,1890年,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在法国度过冬天,他是应召来解决一件‘怪事’的,这件怪事连华生都蒙在鼓里。”
“那又怎么样?”佩尔舒瓦问。
“我断定,福尔摩斯那年冬天正是为侦办此事来法国的,这就是勒普林斯(失踪)案!因为福尔摩斯前一年在伦敦就认识了勒普林斯。他们俩成了朋友。而且,更重要的是,勒普林斯丢失的书包里有一卷电影胶卷。这可是整个电影史上第一部影片!该片拍摄于1888年10月初,比我们熟悉的最早电影要早。一部几秒钟的电影……夏洛克·福尔摩斯甚至置身其中!”
罗德里格兹说得唾沫横飞,引起一阵大呼小叫的敌对风暴:
“这不是招摇撞骗吗?”
“别喝这种破酒啦,罗德里格兹!”
“您指望存在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影像?您指望有一部福尔摩斯在野外漫步的电影?您至少得有一个证据吧?”
罗德里格兹变了脸,分明是贴上一张怒不可遏的表情。
“我当然有证据!一个终极的证据!”他大声宣告,食指朝天花板乱指一通,然后像电器断电似的停止了运转。一口含十六度酒精的口水像撒网似的从双唇泼洒进了自己的酒杯。而后连带着桌布、餐具和食物瘫倒下去,波波教授为拯救自己的蛋白酶也受到了牵连。
于是大家首先要帮扶的是院长,赶紧让他站起来(+10分),大家盛赞他灵活应变能力强(+10分),盛赞他一连串优美的特技动作(+20分)。最后,大家才看一眼罗德里格兹摔成什么样子了,只见他裹着桌布滚到餐桌底下。
大可不必为他自寻烦恼:他早已鼾声如雷。
伊娃·冯·格鲁伯笔记本
——奥斯卡:新兵蛋子,倒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尚未得到大学深造。饮食克制,娘娘腔一个。
——格鲁克:奇怪的侏儒,难以笼络。可谁会想要笼络他?
——多洛雷斯:她怀着宝贝差点引起我的怜悯,但实际上,不是。她准是吃多了。
——佩尔舒瓦:下午受辱后,让—巴度自惭形秽。可惜,我本该对他更放开些。明天,我希望……
——罗德里格兹:意外惊人的晚宴。福尔摩斯与一部影片有关?两种答案:要么他胡说八道,那他就完蛋了;要么他是认真的,那我们大家都死光了……
多洛雷斯·马诺莱特致圣—弗若修道院院长的信
神父:
我向您祈祷是为了避兔一桩死罪。伊娃尤其该死:我已经磨快了利爪,如果您不支持我,我觉得,最终只能像野生动物那样自生自灭。您试想一下这个晚上我是怎样活过来的:
22∶30——没完没了的欢迎晚宴后我准备上床睡觉,有人敲伊娃的门,她的房间就挨着我的房间。我下意识贴墙听了听,这是罗德里格兹的声音,可是刚才大家把他送回房间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就在他的电影奇谈之后,这位先生仍然敢不穿蒙头风衣外出。他说的话我听不太清楚,似乎是一个有关“胰腺”的故事?伊娃对他说她“同情”(?)后就把门关上了。罗德里格兹吐露了点什么东西,好像是说“我会对妈咪说此事”(?)我得控制我的听觉才是。
22∶45——又有人敲伊娃的门。我贸然把门打开一道缝,原来是JPP拿着一瓶香摈酒、两个酒杯,带着最后一线希望的微笑登门造访来了。伊娃没有开门,佩尔舒瓦又轻轻敲了一下井说:“我是约翰—帕特里克。”传来伊娃回答的声音:“我暂时不在,请在信号音之后留言。谢谢!”JPP将香摈一口喝了,干杯。
23∶00——有人敲我的门!我整了整发型,定了定神态,开门,原来是波波教授!我最大限度地挺出大肚子,他问我是否知道伊娃住在哪一间。他很幸运,我是一个善良的基督徒。
23∶05——有人敲三下伊娃的门。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这是迈克哥纳罕。他邀请她到他的“房间”喝最后一杯“饮料”,她回答他说他弄错了房间,又说“中年人卫生接待室在隔壁,在多洛雷斯那里”。我一边折磨鸭绒被一边背诵了两遍天主经。
23∶10——有人敲佩尔舒瓦的门,他的房间就在我的对过。我通过猫眼看清楚了。这是波波教授问他的房间在哪里。“哦,疯了!哦,太失望了!哦,老冤家!难道我辛辛苦苦活到现在,竟死无安卧之床?”
23∶15——现在轮到格鲁克来到伊娃的门垫上遭受侮辱了。我习惯性地把门打开一条缝,穿高跟鞋一米八零的伊娃,开门见穿薄底鞋一米五零的格鲁克,左右看了看,随便说一声“瞧,没有人吧?”,就砰地把门关上了。
23∶30——走廊上爆发出响亮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原来是杜里厄教授刚到,由他的大宠物卢夫斯陪同。新客的到来打破了气氛,先生们个个重新扣上扣子,回到自己的窝里。
23∶31——走廊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以为可以上床睡觉了。
23∶32——错啦:伊娃打起呼唱来了。(可以闻到老日整形人工鼻的气味。)
福迷卷宗——人物侧写:杜里厄教授
杜里厄教授既不胖也不瘦,既不高也不矮,既不帅也不丑:他是教授,这就够了。他虽然衣装不整,不修边幅,但精神状态却与外表大不相同,是一位纯粹的聪明人。他并不掩饰他对不合时宜的种种肢体表现的蔑视,诸如腰痛难忍的扭扭捏捏,牙龈脓肿的呲牙咧嘴,以及降为畜生等级的花生过敏等等。福尔摩斯在《王冠宝石案》中有一段自白:“我就是一个大脑,华生。身体其余的部分不过是附件而已。”每当杜里厄教授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看自己脑核的彩色X光照片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福尔摩斯的那段自白,只见他的大脑泛出温柔的暗红色反光,丘脑脉络拥有清晰的轮廓,延髓纹理精细,只有在这时才能点亮他目光中一点点的温情。他六岁就读了这个短篇,读后心潮澎湃,福尔摩斯的自白决定了杜里厄教授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