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5/12页)

“有魅力的领导总是自命不凡的。”迈克哥纳罕道。“这点大家都认同。他不像大多数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那样犹疑不决,他没有陷入假谦虚的尴尬。他敢于担当,正因为如此大家才跟他走。”

“那我们就接受吧,”伊娃说,“还有其他的原始组合呢?依您之见,我算什么?”

“这也很明显,您是团队中的美女。个性解放的姑娘,让所有人想入非非。”

“这么说我该谢谢您吧?”

“不一定,这还不是最讨人喜欢的角色。除了长相外,我说,团队的美女应当充分意识到自己的妩媚,并演好这个角色。坦胸露肩,笑声朗朗,与小伙子欲触未触,若即若离。简单说来,就是变相操纵。”

“这样一来,奇迹就来了,”多洛雷斯道。“您总算说了一次靠谱的事。”

“那是,我忘了,”迈克哥纳罕未等伊娃回过神来就补充道,“美女让团队的男子汉们个个都发疯,但她只能跟领导睡觉。”

“那个美女,肯定是最优秀的。”伊娃冷笑道。“您尽可以没完没了地做您的美梦!”

“您错了,昨天我搜查酒店时,找到一台油炉子,我向您保证,您可以在我房间里度过一个暖烘烘的夜晚……”

“一个油炉子!”多洛雷斯怒不可遏,“而我们呢,我们大家整夜冷得打哆嗦!”

“没错,多洛雷斯,这就是领导!这就是为什么您错过了机会。亲爱的伊娃,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您是什么意思?”奥斯卡问。

作为打包的回答,迈克哥纳罕只指了指波波教授受过惊吓发木的尸体,我们大家竟把它忘掉了,也许是为了抚慰我们的恐惧,也可能是因为它与环境已经融为一体了,在水族世界扮演起新的角色。

“波波是被谋杀的,就发生在我们试图灭火的当儿。有人利用混乱作案。”

“谋杀?”多洛雷斯喊叫起来。“这就怪了!”

“‘您会发现,怪诞经常与犯罪联系在一起。’福尔摩斯在《威斯特里亚寓所案》中对华生这么说过。”

“一桩罪案?但为什么呀?”奥斯卡惊恐万状。

“动机我觉得很明显,”迈克哥纳罕又说。“为了福学首席教授席位。”

“那您怀疑谁?”多洛雷斯问。

“我不指控任何人,”迈克哥纳罕说,“但我想知道我们其中一人的所作所为……失火时此人在楼下与波波在一起……我们杰出的同仁杜里厄教授!”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杜里厄,他正在喝他的提神小酒。没错,他没有跟其他人上楼灭火……没错,他应该是最后见到还活着的波波的人……没错,他被看作最淡定无奇的人……

杜里厄挨个儿观看我们,毫不介意,好像我们刚才是在地铁里闲聊。他喝完酒,我们彼此相对无言,陷入压抑的沉默。他终于张开嘴巴,但并不是回答我们的疑问,而是发出一阵高强度的刺耳的咳嗽声,似乎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于是发生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一个谁也不敢想象置身其中的事件,犹如圣母显灵:在杜里厄脸上绽开大方的微笑。简直是机器人的脸上咧开一个XXL尺码的笑容。实在令人震惊。

只见杜里厄看了看见底的酒杯,不顾失礼照样春风满面,撂下了两句半话,那种惊世骇俗的表述又让我们大吃一惊:

“我想,迈克哥纳罕言之有理:我们当中有一个杀手。此人就是……”

话没说完,杜里厄瘫倒了。他僵直地倒毙。

我的生命、意志为理性服务(反之亦然)。

——杜里厄教授语录

死亡的恐惧在我的“同类”身上是一种让我大吃一惊的情感。在我看来,死亡的概念与宽慰的概念是联系在一起的。最终要摆脱这身不自在的躯体,因为它阻止精神在各种观念中自由展开。这肯定是一种可以让我释怀的前景。我一直觉得,人住在躯体内,就像在公寓里租房子,而住在公寓房里,多少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总让房客难以习惯。出租的房子慢慢变旧,房客就逐渐减少,房主从不维修,这就使得住公寓房一年比一年不舒服。

因此,我期待到时候能移居更宽敞的可以神游的所在,我脱离我的外包装,生活在美丽的星空下。我承认,我曾多次想加快无债一身轻的时刻的到来,但是,说来无地自容,求生的本能在我身上依然在运转,这种本能就像套在囚犯脖子上的一条锁链。

我终于还清了房租得以保留对身体的管理权,等待时来运转的机会。

5月6日 星期天

杜里厄的瘫倒导致我们最后的崩溃。大家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里,公主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水晶雕像。我们大家都吓瘫了,呆若恐怖博物馆里的蜡像,然而地平线上却没有出现一个王子来挽救我们的性命。

“他……死了。”多洛雷斯嘟嘟哝哝道,一边狂躁地揉自己的大肚子。

“不,”迈克哥纳罕号着杜里厄的脉搏,脱口而出。“他出去转转,会回来的。”

“他喝了什么东西?”伊娃问。

“秘鲁的花生酒,”奥斯卡答道。“是我为他倒的,他让我随便拿一瓶来,因为如果按照我们的口味来挑选就意味着要屈服于我们的身体,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还有别人也喝了?”迈克哥纳罕问,同时嗅了嗅酒瓶嘴。“没有?一个也没有?”

“您怀疑有人对这瓶酒下了毒?”奥斯卡问。

“测试一下而已,您会给我们答案,”迈克哥纳罕回答道,并递给他花生酒。

“这太可怕了,”多洛雷斯继续说,只见她瞪大眼睛来回扫射,一会扫向杜里厄粗糙的表面,一会扫向水里的波波。

“您是对的,”迈克哥纳罕说,“所有这一切很不雅观。不过,我更加确认了我刚才说过的话。我想,再没有人来质疑我的论点:酒店里有一个杀手在猖狂作案。”

“谁能干这样的事?”奥斯卡问。

“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我干的,”多洛雷斯说。“我与杜里厄无冤无仇,更没有理由杀害波波教授。现在,我可以把这事说出来了:我昨天晚上到波波教授房间里,他告诉我一个秘密。他贴着我耳朵悄悄说,他选中我出任首席福学教授。”

“这真是大好事啊!太好了!”伊娃大笑起来。“你没有丧失青春嘛,多洛雷斯!呵呵,我也一样,波波告诉我,他选上了我!而且他还提醒我他将对你说同样的事,以免夜里你去骚扰他!”

“骚货!”

“西班牙骚货!”

“女士们,恢复冷静好不好!”奥斯卡说。“大家都在气头上,不过,既然大家不得不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让我们彼此互相尊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