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第四场(第2/3页)
“看起来那似乎是朗斯特里特猎艳的一贯迷汤伎俩。我们搜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家、他漂亮的公寓套房、他的银行保险箱、他俱乐部的柜子以及一切可能的地方,没有任何像遗嘱的东西。朗斯特里特的律师,那个讼棍尼格瑞说,朗斯特里特根本没委托过他立遗嘱,就这样。”
“只是哄哄咱们亲爱的彻丽姑娘,嗯?就像哄骗前面的那一串娘儿们一样。他有没有亲戚呢?”
“没发现。萨姆,老小子,到时候裁决起朗斯特里特这份像海市蜃楼一样的遗产的继承问题,一定有趣极了。”
布鲁诺做了个鬼脸。“他一毛钱也没留下,债务倒是一屁股。他唯一的资产是德威特-朗斯特里特证券公司的股份,当然,如果德威特愿意吃下朗斯特里特的股权,那还会有一些实质的⋯⋯”
“请进,医生。”
席林医生仍戴着那顶布帽——每人都猜想他是秃头,但从没有人亲眼见过——走进萨姆的办公室。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躲在圆圆的眼镜后面,看起来更显茫然无神;牙缝里插着根不怎么卫生的象牙牙签。
“早上好,二位。你们是不是应该说,啊,席林医生,你昨晚辛苦了一整夜?不,你们从不会的。”他自怜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另一张硬椅子上,“我在那个好玩的哈德逊停尸间里可足足奋斗了四个多小时,一步也没敢踏出来。”
“检验报告都弄妥了?”
席林医生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张长长的纸扔到萨姆的桌上,头往椅背上一靠,马上睡着了。他那张可爱的脸一放松下来,显得加倍肥胖。他的嘴巴大张着,牙签仍插在齿缝间晃荡,接着,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鼾声忽然如打雷般响起。
萨姆和布鲁诺两人急着读那份字迹非常工整的验尸报告。
“什么都没有嘛,”萨姆咕哝道,“一堆没有意义的老套话。喂,医生!”萨姆吼起来,席林医生努力睁开他的小圆眼睛,“这儿可不是旅馆,要睡就回家去,我会想办法让二十四小时内不再发生任何谋杀案。”
席林医生挣扎着站起来。“噢,好,要说到做到。”他说着摇摇晃晃走向房门,忽然又停下脚步,这时门贴着他的肥脸打开了,雷恩正站在门口对着他笑。席林医生傻乎乎地没回过神来,随即连声道歉,一边让开路。雷恩步入房间,席林医生则出门回家了,一路哈欠连天。
萨姆和布鲁诺站起身。布鲁诺带着真诚的笑容说:“欢迎,雷恩先生,很高兴再见到您。昨晚我还以为您化成一阵烟了,您消失到哪儿去了呢?”
雷恩坐到椅子上,将李树手杖置于双膝间。“你必须把一个演员的戏剧性行为视为当然,布鲁诺先生。有效吸引观众的舞台手法,首先便在于学会戏剧性地退场。但是会让你失望的是,我的消失并没有任何神秘的意味可言。有必要了解的情况,我都已瞧在眼底,现场也再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了,所以我便回哈姆雷特山庄我的庇护所去了⋯⋯噢,巡官,在这个暗沉沉的日子里,你可还好?”
“马马虎虎。”萨姆没多大兴致地回答,“对一个老演员来说,您起得真早,不是吗?我以为你们演戏的——噢,对不起,雷恩先生——我以为演员都是一觉睡到午后才起床的。”
“不尽然,巡官,”雷恩眨动着清澈明亮的眼睛,“从人们不再寻找圣杯起,我从事的行业便是地球上最具活力的一种。今天早晨,我六点半起床,先在吃早饭前习惯性地游了两英里的泳,再坐在早餐桌前满足我高涨的食欲;接着,我试戴了奎西制作的新假发,那是昨天完工的,奎西自认为是得意之作;然后,我和我的导演科罗波特金、我的舞台设计师弗里兹·霍夫商讨问题,再一封封阅读我收到的信件;最后,我进入莎士比亚所在的年代,徜徉在那神奇而辉煌的古老岁月中——现在是十点三十分,我来到了这里,如何?就这么一个平凡的日子而言,你不觉得这是个美好的开始吗?”
“当然,当然,”萨姆回答道,尽量让语气配合雷恩的欢悦,“但你们退休的人,总不会像我们这些身处工作压力之下的人一样,有一大堆的麻烦事,比如说——谁杀了伍德?雷恩先生,我是不会再求教您有关那个名叫X的神秘凶手的事了——您已经知道是谁谋杀了朗斯特里特。”
“萨姆巡官!”雷恩的语气仍然很轻柔,“你是逼我引述布鲁图(1)的那段话吗?‘我将耐心聆听,并寻求得以既聆听又回应如此崇隆事物之机,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高贵的朋友啊,请深思我言。’”雷恩笑起来,“你们拿到了伍德的验尸报告吗?”
萨姆看着布鲁诺,布鲁诺也看着萨姆,两人同时大笑出声,办公室里又洋溢着愉快的氛围。萨姆拿起席林医生的报告,不带任何评论地递给雷恩。
雷恩把报告高举在眼前,心无旁骛地仔细研读。这是一份简洁的报告,用德式花体字一丝不苟地书写而成。偶尔,雷恩会闭上眼睛,集中一下精神。
报告上说,伍德落水时已失去知觉,但并未死亡。昏迷的原因系头部遭到重击,但颅骨并未碎裂。这个落水时昏迷的推断,席林医生写道,可由伍德肺部有少量积水证明,也由此可知,死者落水后在极短的一段时间里尚有生命迹象。报告上总结说,合理的推断是,伍德生前曾遭钝器重击头部,失去知觉后,被人从船上投入水中,并因反复撞击于默霍克船身和码头木桩之间而致死。
报告继续写道,死者肺部有尼古丁,但含量轻微,显示死者生前曾认真减少抽烟量;左腿的伤疤,至少已有二十年的时间,由愈合后的扭曲疤痕来判断,当时为其疗伤的显然并非专业的医疗人员;血糖浓度偏高,但还不至构成糖尿病;有明显的酒精中毒迹象,可能死者生前嗜饮稀释过的烈酒。从身体状况判断,死者系粗壮中年男子,红发,手指扭曲,指甲凹凸变形,说明是或曾经是体力劳动者;右腕部位有骨折的迹象,但早已愈合;左臂有小块青黑的胎记;还有一道两年前阑尾炎手术留下的伤疤;肋骨也曾断过,判断发生时间约为十一年前,如今也已愈合;体重二百二十磅,身高六英尺半。
雷恩读完报告,含笑将报告递回给萨姆。
“雷恩先生,您有没有瞧出点儿什么名堂来?”布鲁诺问。
“席林医生是个工作态度十分严谨的人,”雷恩回答,“这是一份很完整的报告。受损如此严重的遗体,还能检验得如此仔细,功力真是非比寻常。到今天早晨为止,你们二位认为德威特在多大程度上涉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