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第5/11页)
“我们还可归纳出另一个结论:渡轮谋杀案之前有人看到伍德上了船,而他既没有真的被杀,后来又消失了,我想,他有可能是在警方赶到前就偷偷溜下了船,而更可能的是,他摇身变为另一个不相干的乘客,安然接受萨姆巡官的侦讯,再大摇大摆地离开⋯⋯”
“依据我所知的事实,”布鲁诺插嘴道,“您认为较可能的那个答案是对的,他的确留在了船上,这是斯托普斯亲口招供的。他扮成了珠宝推销商亨利·尼克森。”
“尼克森,嗯?”雷恩说,“非常聪明。这个人其实应该成为演员——他对装扮成各种不同的人物,拥有极其了不起的天赋。我一直无法确知凶案过后,伍德究竟是否仍留在船上,现在听你说他扮成了推销商尼克森,更让我觉得谋杀的每个细节都衔接得如此巧妙:尼克森是推销商,随身带着和伍德拎上船一样的廉价提包,完全合情合理,因为伍德非带这个提包上船不可,一方面他得携带事后扮成推销商的必要行头,一方面他更得携带杀人的必要凶器,而这个重击被害人的凶器,事后可以连同被害人的衣物沉入河中⋯⋯的确聪明极了。一个巡游四方的推销商,他既不用交代明确的住址,在特殊的时候避而不见也合情合理,比方说如果警方发现他的行踪不明,他也会以工作需要的理由作为解释。更有甚者,他杀人后仍保留着手提袋,里面预先装了廉价的珠宝饰物——这时他已换好一身推销商的衣着,把被害人的衣物连同杀人的钝器沉入河中——非常自然,毫无破绽。而且更细微的是,我记得,他还备有订货单,单子上预先印了他假扮的推销商的名字,也写上了他暂时落脚的租屋的地址。此外,为了顺利转换成尼克森的身份,伍德特地去买了一个手提袋,因为原有的旧手提袋有好几个人见过,可能有哪处特征会使人认出是伍德所有,如此换由推销商尼克森带下船,当场就穿帮了。因此,他考虑周到地故意先弄坏旧手提袋的把手部分,使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我不得不说,这个人什么都想到了,甚至连对万一警方赶到时无法顺利溜下船这种情况,他都预留了极其聪明的退路。毕竟,他无法事先确定,在把尸体扔下河引起骚动之际,有没有机会趁乱下船。在一个完美的谋杀计划中,他得事先将这个风险消除。”
“雷恩先生,”萨姆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神奇准确的推理,我得实话实说——一开始,我以为您只是嘴上吹嘘,脑袋里根本就空空如也。但这个——老天啊,这样的推理能力简直只有神灵才拥有。”
布鲁诺舔舔嘴唇,“萨姆,我百分之百支持你的说法。我看过凶手的认罪书,已知道谋杀案的基本来龙去脉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不出雷恩先生究竟是如何打通这三桩谋杀案的所有关节,而能干净利落地一击中的。”
雷恩伸出白皙的手制止这两名激动的听众,但这一刻,他也开怀大笑起来。“二位,对不起,你们一下就跳到了第三桩谋杀案,会把我要说的话打乱——这第二桩案子还没说完啊。
“我回过头来问自己这个老问题:伍德究竟仍只是一名共犯,还是直接就是凶手?在我没发现渡轮上的尸体不是他本人前,我倾向于前者,但现在倾向于后者了。
“这里有三个很明确的心理学方面的理由,可证明伍德是朗斯特里特案凶手的推断。
“第一点:伍德整整花了五年时间,五年如一日地扮演一个不知名的人物,为这个人的被杀做准备——这样的行径,说明他直接就是凶手,而不只是客串凶手的谋杀工具。
“第二点:告密信的出现再加上尸体的巧妙身份伪装,纯粹只为了抹去售票员伍德这个人的存在,这么大费周折的计划,也说明伍德是凶手,而不是不重要的边缘人物。
“第三点:所有的设计,所有的细节安排,很明显都指向保护伍德这个人的安全——更清楚地说明伍德就是整桩事情的真正核心,而不是外围摇旗呐喊的人物。
“总而言之,这第二桩谋杀案的最终面貌是:伍德,这名杀了朗斯特里特和一个无名被害人的凶手,以漂亮的手法扮成被害人,从两桩谋杀案中永远抽开身去,并顺势让德威特不明不白地卷入这两桩谋杀案的漩涡中心。”
说到这里,雷恩站起来,拉了墙上的拉铃。福斯塔夫立刻冒了出来,雷恩吩咐他再煮一壶咖啡过来。重新坐下来后,雷恩接着说:“很明显,下一个问题变成:伍德为什么要诱骗德威特上船,并且用雪茄将罪责嫁祸于他?——为了符合伍德只是整桩案件的共犯这样的设计。他以某种有效的手法诱使德威特上船,极可能是察觉了德威特和朗斯特里特的长期龃龉,以至于在警方眼中,德威特涉嫌最重;也可能是——这非常重要——伍德不仅要对付朗斯特里特,也要对付德威特。
“从后一种情形来看,如果这个嫁祸行动成功,德威特必遭警方收押,可是如果审讯后,德威特或因被证实清白或因罪证不足得到开释,则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凶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照他原先所拟定的谋杀计划向德威特下手。我便是基于这一点——”雷恩从福斯塔夫手中接过咖啡壶,为两位客人续了杯,“基于这一点,尽管清楚德威特是无辜的,却宁可他遭到收押审判,毕竟,只要他一天尚置身于判刑所带来的危险之中,他就一天能避开伍德的魔掌。无疑,当时你们二位一定对我这个特别的处置不解。没错,这很奇怪,但为了把德威特从更险恶的危机中拉出来,我不得不放手让他置身于另一个危机之中。当然,与此同时,我也争取到一些喘息的机会,一小段清静的时间,可让我将全部案情仔细地推敲一番,看是否能理出用以逮捕真凶的有效罪证。别忘了,从伍德诈死后,他就像断线的风筝般再也不知去向了⋯⋯另外,我认为德威特遭收押还有一样好处,我总希望空前的窘境——面对生或死的审判——会逼德威特和盘托出一切。我已查知他极力隐藏着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无疑关联着这个假扮为伍德、如今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凶手。
“然而,审判的情况急转直下,形势对德威特越来越不利。尽管我在此期间并无任何收获,但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不主动涉入,提供德威特手指受伤的辩护观点。在这里我得特别指出,我绝不是仗着自己察知德威特手指受伤这张王牌,怀着愚弄之心,才放手让你们收押他。布鲁诺先生,事情正好相反,我完全是太信任你们的判断和智慧,才放心让德威特面对审判的危险,否则我会主动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