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犯罪(第5/7页)
也许就在这个过程中,我惊动了睡梦中的小畅,她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洗手间门口揉着睡眼惊慌失措地看着正在分尸的我。我想象着这样一副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个曾经救过小畅生命的机器人,却残害了她的母亲,紧接着也灭了作为目击者小畅的口,彻彻底底违反了机器人三大法则。
在谋杀这件事上,机器人与人类不同,我们不需要阐明动机。一代棋王古德科夫被他的机器人对手电死在棋盘上,结果也只能认定为事故,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想。
我今天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个目的——隐藏罪行。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躺在阴暗的废品回收站里,被人论斤称量。
处理小畅尸体的各种手段,是为了延后十个小时的死亡时间,制造出不在场证明。而意外出现了新的尸体,让我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如果无法统一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那么所有的伪装都会失去本来的效用。
早上醒来时我抓在手里的蓝色花瓶,是敲击杨茜后脑勺的凶器,我从门口柜子上取走这只花瓶,用康康快递来的那只水瓶替代了它的位置。
打开窗户,没有玻璃的阻隔,温暖的阳光直射在家具上,屋子里变得暖和起来。我把蓝色花瓶装在了塑料袋里,用工具箱里的榔头把它砸得粉碎,这样就没有拾荒人会把花瓶捡去而留下证据了。
今天第一次出门,要去的地方也就是五十米外,小区草坪旁的垃圾筒。垃圾筒的位置紧邻着小区的铁网围墙,同时恰巧也在小区监控摄像头的范围之外,所以时常有拾荒人将手伸进铁网内,在垃圾筒里翻寻,搞得一塌糊涂。
我走到垃圾筒跟前,把装着花瓶碎片的垃圾袋放到了垃圾筒的最底层,再把其他垃圾都堆在了它的上面。
忽然,我正捏在手里的一个袋子破了,里面的碎片撒了一地,从花纹和颜色来看,应该和康康今天送来的那只水瓶很相近,因为是我挑选的礼物,所以对这个水瓶格外熟悉。环卫车每天傍晚都会来回收垃圾筒里的垃圾,而和这包碎片混合在一起的垃圾里夹杂着报纸、牛奶盒,那上面印的是昨天的日期,这个花瓶应该是昨天中午以后才被扔掉的。
这个水瓶很难买到,同一个小区里居然会有同样的一只,这是凑巧吗?康康今天送来了一只水瓶,那么原本我送给主人的那只水瓶又在哪里呢?
我将地上一片片的玻璃碎片收拢起来,将它们放进了我的垃圾袋里,让两个花瓶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如真相一样扑朔迷离,沉入茫茫的垃圾之中。
几步之外的铁网延伸到了小区边缘,那里的草坪上,有一件东西吸引着我。
一块随处可见的红砖,正压着一片布,时有时无的微风让那片布不安分地骚动着。
移开砖头,布片上印着卡通猫的图案,那是小畅最爱的口罩。
怎么会在这里?我低头看见口罩下的草坪有被挖过的痕迹,成群结队的蚂蚁在草丛中爬行,那下面一定有什么。
我刨去已经松动的土块和青草,手指向更深处挖去,很快我就有了收获。从地下传来塑料的摩擦声,顺着声音我把洞扒得更大了,而我的手沾上了不知从哪儿来的黏液。
我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经历了惊奇的整整一天,对于地下所埋之物,我已经失去了猎奇的惊喜。
土里埋的正是女主人杨茜尸体所缺少的那条右小腿。
与此同时,看着爬满恶心昆虫的腐烂残肢,我领悟到自己为什么要将小腿埋在土里。
答案依旧是为了不在场证明。埋在泥土里的尸体腐烂速度会比通常情况下慢,由于杨茜的尸体经过了包装处理,考虑到法医验尸时会采取尸体上的昆虫,作为死亡时间的判断依据。所以在不方便将整具尸体搬出房子埋进泥土里的情况下,用分尸的手段将一部分的尸块拿来培养昆虫,将死亡时间往后推延。
只要把这截腐烂生虫的小腿放回杨茜的尸块中,就完成了不在场证明伪造的最后一块拼图。这难道是失忆前的我所做的准备工作吗?
我给不了自己正确的答案。
我没办法拿着杨茜的小腿从小区监控摄像头前大摇大摆地走回去,也不能把包裹弄破,将腐臭的尸块放进胸腔的空间里带回家,那样会在我的身体内留下难以消除的证据。
冬天天黑得早,刚才还明亮的天空,一眨眼工夫太阳躲进了晚霞的掩映中,西边的天际泛起一抹胭脂红。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快到主人下班回家的时间了。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必须中断计划了。
“二百九十九、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七……”预估主人还有五分钟到家,我开始了倒数。
我重新掩埋好泥土,把小畅的口罩放回砖头下面,作为今后可供我辨认的记号。
家里还有两具尸体等着处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从对着小区门口的窗户里可以看见,主人提着公文包回来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小畅的床铺整理干净,将电热毯放回原位,再将厨房里用过的器皿全都泡到了水池里。洗手间里还散落着一地的“杨茜”,我匆忙回到洗手间里,重新包裹尸块,再次放回洗衣机里,一切恢复成原貌,只是我身上的衣服没有时间洗了。
“三、二、一。”我正对大门站立着,恭候主人下班,这是我们每天的惯例。
“啪嗒!”
主人用钥匙旋开门锁,我的计划也许只得在夜晚再度实施。
主人会发现妻女的尸体吗,还是和往常一样窝在自己房间里沉溺网络,只在吃晚饭的时候才露个面?
门缓缓开启,他终于到家了。
5
机器人第零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整体,或袖手旁观坐视人类整体受到伤害。
“怎么还在?”主人第一眼没有看见我,而是拿起柜子上的水瓶,表情显得很诧异,喃喃自语道。
“主人,您好。”我站在原地和主人打招呼。
主人听见我的声音,手中的水瓶差点儿掉在地上,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他将不安的眼神瞟向了洗手间的方向,问道:
“今天家里没人来过吗?”
“没有。”
我的语气一如继往地冷静。
他紧锁着眉头朝我走来,表情从震惊慢慢变得冷静下来,拿出手绢将手里的水瓶擦干净后,递给了我:“去扔了它。”
程序的设定,让我无法抗拒主人此类的命令,依照他的吩咐,将水瓶装入袋子,用榔头砸碎后扔进垃圾筒,我已经做过一遍了,所以整个过程驾轻就熟。
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看见我送的水瓶会如此反感,难道是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了吗?我偷偷观察着主人的一举一动,他从进门看见我的一刻起,就有点心神不宁。他没有如往常一样进卧室,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不一会儿,他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回来了,看见袋子上印着附近超市名字,原来主人是去买东西了。他似乎对家里的冷清没有很大的反应,连放寒假在家的小畅都没问起,总感觉他对家里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