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呈的巡礼(第6/10页)

“也就是说,那位外婆她已经——”

“嗯,死掉了。是去年的事情。她在冬天里还是穿着很薄的衣服跑到外面转悠,回家以后就得了肺炎。因为已经到了这把年纪,最后没能扛过去,走了。真的是,人生不过如此啊。”

老人的眼睛微微泛起了红。“家里但凡有小孩自杀的,之后都一样,很难熬。鸟越家也是弄得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

“久作君的父亲,说起来是鸟越家的上门女婿来着。唔,之前就已经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了,但在儿子自杀以后,夫妻俩的吵架就没停过。久作会自杀,都是因为你没教好——诸如此类的话。总之,就是都把不好的责任往对方身上推。最后离了婚,丈夫离开鸟越家。到头来剩下的,就只有伊织子的女儿一个人——要说,真是天翻地覆啊,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幸福的普通人家,因为外孙的自杀,所有一切都……”

“——说起那对鸟越夫妇,”不知在想什么,高千问道,“莫非,他们俩都是上班族?”

“嗯?哦哦,是啊是啊。确实是这样。女婿在一家食品公司工作,女儿和见,当时在文化教室教授电子琴还是什么的。”

“那也就是说,久作君大部分时候是由外婆照顾的?”

“听说是的。因为父母经常不在,所以很自然地,伊织子女士就照顾起外孙了吧。”

“说到伊织子女士,她是不是那种特别热心于教育的类型?”

“是啊。听说在复习迎考的时候,她也代替做母亲的一直紧跟在外孙身边照顾他。因为这样,后来久作君通过海圣入学考的时候,伊织子那种高兴的心情,那真的是非常非常高兴。”

为什么高千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我一下子没想明白。而且她的样子也有些古怪,我无意中看了一眼,发现她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地发着抖。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样大受打击?

“……也许是没能留下遗书,而不是没有留下——”

“嗯?你说什么?”

“啊,抱歉,没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来马先生——”

“哦哦,来马先生。照你刚才说的,自杀的此村小姐大概是打算把那份‘礼物’送给来马先生的,是这意思对吧?”

“是的。所以尽管为时已晚,我们还是觉得应该把它交给来马先生比较好。”

“明白了。请稍等一下,我去查一查。”

“拜托。还有——”

“嗯?”

“刚才您说,您告诉警察,不记得见过此村小姐,但在这一带附近,您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吗?”

“印象中是没有。再说,她本来就不是这一带的居民啊。”

“虽然如此,那比如说,来马先生住在这里的时候,她也没来过他的房间吗?”

“那谁知道啊。我又不会对住客的生活样样都去打探清楚。”

“也对。”

他告诉我们来马卓也的老家地址,是在安槻市旁边再旁边的城市,单程距离大概有八十公里吧,这下子又有相当“远方”的关系人物出现了。事先备好车辆的高千真是有先见之明。

高千站起身来,低头致谢:“太感谢您了。”

“没事没事,很荣幸能跟你这样的大小姐聊天,我也很高兴。感觉像年轻了三十岁哪。”

看来这一次,不管去哪里,高千都是沐浴在男人们的赞美声中。这么说起来,迄今为止她几乎没什么机会离开校园走到“外面”去不是吗?虽然也有几份家教在做,但是也没什么理由与“外面”积极往来。说不定这一次就是证明高千的影响力在“外面”世界也同样管用的巡礼;多亏有她,我们才得以从各色人等那里顺利得到回应。

“等等,这么说起来……”

一直把我们送到玄关的种田老人,忽然露出困惑的神情。高千也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

“呃,刚才突然想起件怪事——抱歉,刚才的‘礼物’,能让我再看一下吗?”

我不自觉地望向高千,经她眼神许可后,将“礼物”递给了种田老人。他口中“嗯嗯”地低哼着,把眼镜举高一些然后又放下来。

“这是——”

“怎么了?”原本正要穿上鞋子的高千,转身走向种田老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我不是说这件东西本身怎么样——那位此村姑娘,在去世的时候带着这个吗?看这包装纸,好像是在我们店里买的东西——”

“是啊。那怎么了?”

“没,呃,我是想说,这真是太巧了。”

“巧……您指的是?”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事呀。五年前去世的鸟越女士的外孙,听说他在跳楼的时候,也带着这样的‘礼物’;而且也同样是在我家店里买下,包装起来再扎上缎带,完全就像是圣诞礼物的样子……”

“——明天也还是要用车啊。”高千握着方向盘,一边低声说道。

“是啊——这么说,你打算明天去来马先生的老家?”

“嗯,我想今晚先打个电话过去。毕竟要去的话单程就要两小时,如果去了人不在家的话就很头疼了。”

“明天吗,打算几点去?”

“要看对方的时间吧——匠仔,你明天也要打工是吗?”

“嗯,不过没关系啦。申请换个班就好了,反正现在也不是旺季,没那么忙,而且老板其实很好说话的。”

“这样啊,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不过你这样做的话,我很开心。”

“小事一桩啦。只不过就算我跟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咧。”

“没有啊,没那回事的。”

“啊?”

“要是一个人的话,我会害怕哟。”

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我立刻就知道了,她是认真的。

“害怕?”

“害怕看见真相。”

“真相——你指华苗小姐的自杀?”

“嗯,自杀的理由。”

“这么说起来,刚才你也说了奇怪的话呢。五年前在同一个地方自杀的高中生,不是没有留下遗书,而是没能留下——大概这个意思的。”

“你听到了啊。”

“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华苗小姐是因为我想到的那个理由而自杀,那么五年前那个高中生多半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选择去死吧,我觉得。”

“同样的理由,那是——”

“现在还不能说。我害怕说出口来。而且,说不定是我想太多了,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总之,全都等到见过来马先生以后再说吧,好不好?”

“可以啊,不过——真的是巧合吗?”

“什么?”

“五年前的事件和去年的事件。总觉得两者之间实在太相似了……”

“我想是巧合吧。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华苗小姐特意选了那里去自杀。那是为什么呢?世人没有看穿的五年前那位高中生自杀的原因,她因为某种契机看明白了;由此感觉到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就选了这同一个地方作为自己赴死的场所——会是这样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