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的巡礼(第7/8页)
“是啊。”我也很泄气。
意识到“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时,那位来马先生的表情,该说是让人觉得可怜的狼狈呢,还是目不忍睹的含泪而笑?不管哪种,作为一个一把年纪的成年人,都已经超出了可以在人前展露的界限。
从包装中取出的,是所谓的快乐家庭计划用品,也就是,避孕套。
“这么说来,华苗小姐她果然是‘想那个’……的吗?”
“嗯。可是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想法,我觉得一半一半。因为来马先生由于感冒而卧床,这件事她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应该不是真的想要诱惑他或者什么,而只是借着酒意半恶作剧地买了那个,想看看打开礼物的来马先生是什么表情,感觉会很好玩。但是一旦来到他的门前,头脑就冷静下来了,或者说在再次认清自己对来马先生心意的同时,也对自己无法摆脱父亲控制的命运产生了绝望。或许她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件事,感觉到某种宿命般的东西,于是就像着了魔似的,一时冲动纵身跳楼——就是这样的经过吧。”
“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
“华苗小姐知道他感冒了,对吧?既然这样,为什么只买那种东西呢?本来不是应该买些更适合看望感冒病人的,吃的或者喝的什么吗?”
“那是因为她打算先看看对方的情况,再决定应该买些什么吧。毕竟楼下就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用不着急急忙忙的,随时都能去买不是吗?”
“这样啊。是这么回事啊。”
“什么?”大概是我在语气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并未释怀的感觉,高千斜着眼睛瞥过来,“有什么事情让你在意吗?”
“没……就是觉得,这也真是巧啊。”
“什么?”
“就是‘礼物’的内容啦。五年前是色情杂志,去年是避孕套。两者都和性有关对吧。那是——”
“巧合啊。”高千断言道,干脆得让我意外,“那个是纯属巧合。”
“咦?可是……”
“华苗小姐确实因为五年前的事受到了心理上的影响。但是,那是上到最高一层以后的事情啦。也就是说,在楼下便利店里买‘礼物’的时候,她还根本没有寻死的念头,也做梦都没想到仅仅几分钟以后自己竟然会被那种冲动驱使。所以,她应该是完全没有想过要去重复鸟越久作君的自杀形式。这么一来,‘礼物’的内容也和性有关就纯属巧合了。”
“那么,鸟越久作那一边,又究竟是为什么带着‘礼物’跳楼了?白天你稍微说过一句来着——为了嘲讽还是什么的。”
“是的。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想多半就是那样。”
“那是什么意思呢,嘲讽?对谁的?”
“当然是对外婆的嘲讽啊。”
“这个,我完全不明白——”
“‘礼物’的意思呢,以久作君的情况来说,并不是在圣诞节。”
“啊?”
“那是‘生日礼物’呀。”
“生日——谁的?”
“相关人士之中,要说在平安夜过生日的,就只有一个吧。”
回到大学附近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把车停放在漂撇学长借用的停车场里,我们沿着田边的道路朝学长家里走去。
吹着冷冷的夜风,我突然一句话冒出口来:“我说啊……”
“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在意——能说吗?”
“没关系,说吧。”
“先说好哦,这件事大概说了也没什么用。关于来马先生是华苗小姐真心所向的‘意中人’,我总是觉得不对。当然,他看起来的确是个好人。”
“是啊,真的,老实说我也觉得,若要二选一的话,初鹿野先生作为朋友姑且不论,作为男性是真的很有魅力。但问题是华苗小姐本人是怎么感觉的呢。”
“这样啊。所以,这个嘛,唔,其实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用——”
“除了刚才那个,你还有其他问题?”
“说起来也没什么确切证据,不过从各人那里听来的话中,华苗小姐好像是那种能够基于明确的目的,拥有自己对事物的看法,并且还能在人前清楚表明自己态度的女性,就是这种的印象。”
“是,的确是这种感觉。”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孝顺父母,在关于自己人生前途的事情上完全对父亲言听计从,不是有点不太自然吗?更何况,就算是为了违抗父亲的意志,真的可能会体现在对自己结婚对象的选择上吗,我觉得有点疑问——”
“匠仔,你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英生先生之前说过的。此村先生表露出本性,是在华苗小姐去世之后。在那之前,此村先生在孩子们的面前一直都扮演着完美父亲的角色。也就是说,对孩子们的洗脑也是完美的。华苗小姐优先选择就职,就其主观而言,确实是‘自己的意志’,但是实质上那只不过是父亲的意志。虽然说来可怕,但这种错觉本身就显示了洗脑的威力啊。”
“但是,如果对华苗小姐的洗脑真是完美的,她就应该不是选初鹿野先生,而是选当时身为公务员的来马先生作为结婚对象吧。难道她没发现,这样才算是遵从父亲的意志吗?”
“没错,我想华苗小姐最开始多半也是打算选择来马先生吧。可是不要忘记这样一个事实——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再完美的洗脑,总有一天会解除的。在选择初鹿野先生的那个阶段,或许华苗小姐的洗脑还没有完全解除,但至少是已经开始了。她也许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对父亲的反抗,但无意识地,应该已经开始缓缓地朝着违背父亲意志的方向,重新调整自己的人生了吧。”
“但是这种调整却以失败而告终……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没错。所以对她而言,就只剩下自杀这最后一种逃避的方式了。”
或许确实是这样吧……到底应不应该采纳高千的说法呢?在难以委决的纠结心态中,我们到了漂撇学长的家门前。
可是没有灯光。玄关的门也紧紧锁着。
“好像出去了。”
“‘I·L’已经关门了,那就是在‘三瓶’吧?”
我们决定沿着来路返回,去“三瓶”看看。走到大路上。向右转是“三瓶”,向左的话就是御影公寓了。
并排站立的行道树上装饰着华丽的彩灯,好像对镜一样从街的这一头一直连接到另一头。点缀成树形的无数黄金色小电灯,让人感觉圣诞节就在眼前了。
人行道上,人东一群西一群地到处集聚,都是来观赏彩灯的吧。虽然没拿着居民卡来一一对照,但感觉都是平时没在这一带出现过的陌生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