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7页)
庄严转过身,正视那位青年,口中道:“是啊,不赖你。经过吴医生你的心理治疗后,徐院长不负众望地袭击了郭院长,这恐怕就是你想要的治疗效果吧?”
那吴医生也不惧,呛道:“是啊,徐院长的心理治疗没有成功,错误在我。但这也比把病人大脑损坏,死在手术台上强吧?说是医者父母心,某些人不把病人当人看,当作试验品、小白鼠,前辈这种心理素质,在下望尘莫及。”
庄严双手攥拳,怒视吴医生。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看来是气到了极点。
“我和你无话可说!”
庄严丢下这句话,就摔门走了。
“我说小吴,你脾气就不能小一点?你们两个都是医院最顶尖的医生,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合作,偏要针锋相对呢?庄医生也是想把病人治好嘛。”郭宗义说道。他看着麾下两位猛将相克,心里恐怕不是滋味。
“理念不同,不相为谋。”吴医生说完这句话,便向我们赔礼道歉,说刚才有些摩擦,故而怠慢了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他的彬彬有礼立刻赢得了我的好感,另外,他还自我介绍了一番。原来他的名字叫吴超,在这里工作两年有余,不过因为对于精神病的治疗理念与庄严向左,两人爆发过好几次冲突,要不是郭院长从中调解,也许早就大打出手了。
“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至今我们都没能参透它的奥秘。但是傲慢的人类却因为掌握了一点技术,就开始对大脑进行物理干预,这是非常危险的。我是学心理学出身的,对待同一种疾病,和庄医生的理解天差地别。我认为一名合格的精神病医生,应当根据患者个人的临床情况、应对能力及个人意愿,采用支持性心理治疗技术,对患者进行心理治疗干预,以减少复发,乃至治愈。而不是动不动就切除或者损害大脑的部位。正如感冒不会把鼻子切掉,关节炎也不会砍掉腿,是同一个道理。”
“手术的原理我还能理解。可是心理治疗究竟是怎么操作呢?难道是靠谈话疏导病人吗?”我好奇地问道。
吴超微微一笑,耐心道:“当然不是只聊天这么简单。心理治疗分很多种,比如有暗示疗法、精神支持疗法、放松疗法、认知疗法、生物反馈疗法等,各种治疗手段,所要达到的目的是不同的,需要针对病人的症状来选择。比如暗示疗法,就是在全面了解病人的病情表现、心理、患病前人格特点等情况下,在暗示条件完全具备之后,通过热情而令患者动情的言语使他的认知、情感和思想发生变化,使他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从忧愁变为喜悦,从消极悲观变为积极开朗,从垂头丧气变成有信心、有勇气。”
“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情抑郁,然后去看了心理医生。他让我把不愉快的经历用笔记录下来,这也是心理疗法的一种吧?”我想起了当年记录陈爝第一次破案时的情景。
“没错,韩先生你刚才提到的,是直接暴露疗法。”吴超答道,“这种疗法,是直接让病人暴露在他所恐惧的环境中,强迫患者面对引起恐惧的情境,阻止他平时经常采取的回避行为,直到恐惧反应减轻为止。另外,还有一种叫作厌恶疗法的手段,原理相同,是使患者产生痛苦的刺激与病态行为反复多次结合,以达到减少或消除这种行为为目的的治疗方法。”
“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内心对他又佩服了不少。
吴超讲话斯斯文文,热情又不失得体,和他聊天是一种享受。反观郭院长,简直就是一颗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徐院长已经去世好多日子了,警方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查,这种精神我很敬佩。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说无妨,我一定全力支持。”吴超瞥了一眼播放中的录像,对我们说。
“总觉得这个医院阴森森的。”我说,“有没有这种感觉?”
“是吗?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所以体会不到你口中的阴森是什么感觉。”
“这里闹过鬼吗?”
“哈哈,当然没有,不过,奇怪的事倒是……”话说到一半,吴超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注意到郭宗义双眼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那眼神如同一把枪,直指吴超,仿佛是在警告,又在威胁。虽然动作很小,但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看错。如此看来,郭宗义并不打算把医院的事对我们全盘托出。不知道他们之间这些细微的变化,陈爝有没有看见。
“好啦,时间也不早了。我让护士为各位安排一下住宿如何?”
郭宗义像是想尽快结束谈话般说道。
我们离开监控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雨水敲打着水泥屋顶,发出杂乱的噪音。穿过外廊,目的地是医院员工宿舍。我看见一大片银色雨幕挡在我的眼前,让远处的操场都变得模糊起来。从病房走到医院大楼只需要五分钟路程,可我还是被雨水溅得裤管尽湿。我去看陈爝,他的头发也湿了。
引我们去宿舍的是一名漂亮的护士,名叫梁梦佳。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浓密,虽然五官没有唐薇精致,却也是一个靓丽的美女。从她出现开始,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很奇怪,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岛上?
“你是新来的吗?”我走在梁梦佳身边问道。
她摇摇头,说:“来了有一会儿了。”
“感觉这里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危险?”
“没觉得。”
“这里曾经发生过奇怪的事吗?”
“奇怪?这里是精神病院,谁都很奇怪。”
“不,我不是指这方面。就是……就是类似徐院长案件这种的,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我尽量让她明白我的意思。
梁梦佳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有。”
“是吗?”我来了精神,“具体情况如何,你说一下呗。”
她刚想说话,陈爝突然出现在了我们中间。他对我说:“韩晋,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泡妞的。你自重啊。”听他这么说,梁梦佳在一旁捂着嘴笑。我很尴尬,对陈爝的怨恨又多了一分。
梁梦佳把我们三人送到宿舍门外,就离开了。我回头望着她,有些依依不舍。
唐薇用手肘推了推我,笑着说:“韩老师,这姑娘不错啊。”
我痴痴地望着梁梦佳的背影,呆滞地点了点头。意识到不对劲后,忙道:“什么啊,陈爝,是不是你又乱说话!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陈爝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的房间被安排在走廊的尽头,左侧是双人间,我和陈爝住,我们前方是单人间,唐薇住。分配好钥匙后,我们提着行李进了各自的宿舍。房间很小,左右两侧各置一张床,床的中间还有一小块休憩空间。我们俩换下湿嗒嗒的衣服,穿上睡衣,然后用毛巾擦干头发。这里的厕所和浴室都设在门外。这时我和陈爝都已疲惫至极,没有力气洗澡了,在床上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就这么和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