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干杯。”格里仰头喝了一大口。福克以为他会龇牙咧嘴,但是他没有。福克礼貌地啜饮了一小口,然后便把杯子放下了。芭布厌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

“格里,你不该在孩子身边喝这种东西。”她说。

“得了吧,亲爱的,这孩子根本就不在乎。她对这该死的世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格里说完,谈话便陷入了可怕的停顿。漆黑的花园里,小夜虫们正在喋喋不休地吵闹着,那动静就像搜不到信号的广播一样,沙沙作响。福克清了清嗓子。

“芭布,你还好吗?”

她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夏洛特的面颊。然后她摇了摇头,一滴泪珠落在了小女孩儿的脸上。“显然,”芭布刚一开口,就停住了。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我是说,这显然不是卢克干的。你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不会自杀,更不会伤害身边美好的家人。”

福克看了一眼格里。他依然站在门口,正低头盯着剩下的半杯酒。

芭布继续说:“出事前几天我还跟卢克说过话,他非常好。真的,他很正常。”

福克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芭布立刻将这个动作视为鼓励的标志。

“瞧,我就知道你会明白,因为你很了解他。但是镇上的其他人不这样,他们只相信道听途说。”

福克本想指出自己已经有五年没见过卢克了,但最后还是忍住没说。他和芭布都求助地看向格里,而格里却继续研究着杯中的威士忌,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所以,我们希望——”芭布收回目光,犹豫了一下,“——我希望,你能帮帮我们。”

福克盯着她。

“芭布,帮什么?”

“就是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还卢克一个清白。这是为了凯伦和比利,也是为了夏洛特。”

说到这儿,她忽然开始摇晃怀里的夏洛特,一面抚摸着她的后背,一面发出安抚的声音。然而,夏洛特并没有动,依然静静地睡着。

“芭布。”福克从椅子上倾身向前,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她空闲的那只手里。她的手又热又潮,“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真的深感痛心,也请你们节哀。以前卢克对我来说就像兄弟一样,这你是知道的。但是,我并不是做这件事的合适人选。如果你们有疑虑,应该去找警察。”

“我们来找你了,”她抽出了自己的手,“你就是警察。”

“我说的是能够胜任这类案件的警察。我已经不是那种警察了,我现在负责的是经济案件。账户、金钱,这些才归我管。”

“对啊,没错。”芭布点了点头。

格里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芭布觉得这其中也许牵涉了金钱问题。”他本想表现得不动声色,结果一开口却显得很不好意思。

“对,我当然会这么想,”她厉声说,“格里,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卢克从来都是花钱如流水,但凡他有一个子儿,那就恨不得花出两个去。”

真的吗?福克不禁有些纳闷儿。他从来不知道卢克是在金钱上大手大脚的人。

芭布转回来面朝他:“听我说,十年前我以为我们把农场卖给卢克是正确的决定。但是在过去的两周里,我一直在想,我们甩给他的担子是不是太重了。地里旱得不成样子,人人都如此绝望,谁说得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很可能跟别人借了钱,或者有还不上的不良债务。出事那天,说不定就是债主找上门了。”

阳台上陷入了一片漫长的寂静。福克抓起自己的那杯威士忌,适当地喝了一口。酒已经温了。

“芭布,”最后他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负责案件的警官肯定会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在内的。”

“鬼才信!”芭布愤愤地说,“他们根本就不想管。这伙人从克莱德开车过来,只瞧了一眼就说:‘好嘛,又一个乡巴佬发疯了。’然后就完了,才开了个头就完了。我能看出来他们在想什么——这地方不是绵羊就是牧场,住在这里的人本来就脑子不正常。这些想法都写在他们脸上呢!”

“他们从克莱德派了一队警察过来?”福克有点儿惊讶。克莱德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大城镇,拥有全副武装的正规警局,“办案的不是本地警察吗?他叫什么来着?”

“拉科警长。不是他,他才来了一周左右。当时警方是派别人来查的案。”

“那你们把疑虑告诉这个叫拉科的伙计了吗?”

她用轻蔑的表情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们正在告诉你。”她说。

格里将自己的玻璃杯“砰”的一声搁在了桌上,福克和芭布都吓了一大跳。

“好了,我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说,“今天也够累人的,咱们还是让亚伦静一静,看看他觉得怎么做更合理。来吧,小伙子,我送你出去。”

芭布张了张嘴,似乎想表示抗议,但格里看了她一眼之后,她还是把嘴闭上了。她把夏洛特放在一张空椅子上,给了福克一个潮乎乎的拥抱。

“好好想想,拜托了。”她的呼吸在他耳边显得滚烫,他能闻到其中掺杂的酒精味儿。然后,芭布坐回椅子上,又把夏洛特抱了起来。她急切地摇着孩子,最后夏洛特终于睁开了眼睛,不满地哭闹起来。芭布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她安抚地摸着夏洛特的头发,温柔地拍着夏洛特的背。当福克跟随格里穿过走廊时,他能听到芭布哼起了跑调的小曲。

格里一路将福克送到了车旁。

“芭布是病急乱投医,”格里说,“她自己想象出一个债主,满脑子都觉得他才是罪魁祸首。这都是胡说八道。在金钱的事儿上,卢克不是傻子。没错,大家过得都很艰辛,他也一样。他虽然会冒险,但还是足够理智的。他从来都不会掺和到债务这种事儿中去。况且,农场的账目都是凯伦在管,如果有问题,她肯定会说的,会告诉我们的。”

“那你怎么想?”

“我想……我想他是压力太大了。虽然这么说令我痛不欲生,但是我觉得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并无隐情。我只是想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我的责任。”

福克靠在自己的车上,耳中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福克说。

“卢克帮你作不在场证明时撒谎的事吗?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差不多是二十多年之前吧?出事那天,我看到卢克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他出现的地方跟你们俩后来说的地方可差远了。所以我知道,你们当时没有在一起。”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没有杀艾莉·迪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