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欲则刚(第10/11页)
李元昊起初不同意野利裙的计划,认为宋小妹丈夫是大名鼎鼎的寇老西儿,娘家在朝中也很有势力,她死在南京,势必引来大宋瞩目,那样会破坏他的寻找兵书大计。野利裙只让人带给李元昊一句话:“兵书重要,还是茶叶重要?”对李元昊而言,自然是兵书重要,得到神奇的《张公兵书》,他便可以一统河西,进而与辽国、大宋争锋,雄霸天下。然而西北蔬菜不足,士兵不喝茶叶就会生病,他再用兵如神,手下无兵可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得不咬咬牙,道:“好,选茶叶。”
选茶叶就意味着得保住野利裙在崔家的地位,就得除去宋小妹。为了这次计划,党项人动用了重金聘请王伦一伙人。当日李元昊到南城外山上,实际上是想远观性善寺的情况,却不料遇到包拯等人,遂干脆一同进来寺中。而当日应天知府晏殊、提刑官康惟一等官员也赶来拜会宋小妹,加上武功高强的张建侯和裴青羽的意外出现,王伦一伙终究未能成事。
慕容英又解释了那只玉镯,原是真崔都兰随身佩戴之物,野利裙不喜欢这硬邦邦的首饰,被李元昊收去。等到在沈周身上发现后,野利裙推测丈夫一定又将镯子送给了什么女人,格外生气。
沈周道:“放过我的人是英娘吧?”慕容英道:“是。我本是留下来善后之人,该杀了沈公子,再用化骨粉化掉尸首。我们族人有谚语称:‘朋友诚智,日月亲近。’我想到沈公子原是好意,才会告知预言及崔都兰有危险之事,却不料因此招来杀身之祸,颇于心不忍。犹豫很久,终于还是决定放过你。”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其实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女子,我做过的那些坏事,都只是奉命行事。”
然而当晚慕容英逃脱后错过了入城时间,直到第二日一早才赶回崔府向野利裙禀报经过。野利裙质问她是不是有意放走沈周,她也承认不讳。野利裙遂大怒道:“包拯那伙人聪明伶俐,沈周一旦得救,我还在南京有立足之地么?”然而事已至此,保命为上,只得决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崔家大姐身份。正好宋小妹派人来请她过去包府相见,她便以此理由率慕容英及心腹从人离开了崔府。
野利裙一行虽然离开了南京,但还是滞留在城外。他们摸上停靠在下游的一条大船,杀了船上所有人,将尸首扔在舱底,用化骨粉化掉,暂时躲在船上。只是这些党项人全是旱鸭子,船上生活多有不便,化骨粉已然用完,还有两具尸体没有化掉,尸臭熏天,又因为汴河人船如织,不敢随意抛尸。野利裙脾气变得暴躁,几次派人催促李元昊。李元昊只叫人带话,让她先离开,却不肯出城来看她一眼。野利裙愈发怒火冲天,但还是舍不得抛弃丈夫就此离开。
昨日刚好有个橹夫寻上船来找活儿,撞上了出舱透气的野利裙,被她一刀杀死,砍下首级,一齐抛入河中。慕容英上前劝了两句,说汴河来往船只极多,河岸上总有排岸司的巡逻士卒定时经过,如此抛尸,必然会被人发现,后患无穷。她知道野利裙性情急躁,还特意用党项民谚劝慰道:“米里的石头煮一百年也煮不熟,心情激愤做事万件一事无成。”哪知道野利裙余怒未歇,竟拔刀砍了慕英容一刀,又令手下人绑了她手脚,用干马粪塞口,再把她塞入麻袋,丢入河中。至于慕容英机缘巧合下为杨文广所救,则完全是运气了。
包拯等人闻听慕容英遭难仅是一言之劝,无不骇然。连张建侯都道:“这野利裙不过是个妇人,心肠却如此歹毒,真该将她也塞入麻袋丢进河中,让她尝尝溺水的滋味。”
慕容英叹道:“太子妃不为太子所喜,久有怨恨,不过是凑巧发泄在我身上。也许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包拯道:“野利裙已然就擒,她多半会自亮西夏太子妃的身份,以避免受刑罚之苦。先不去管她,英娘可知道杨守素身上有一柄软剑?”慕容英道:“对,叫青冥剑,听说是他母亲传给他的。杨守素很珍惜那柄剑,极少亮出来示人。”
张建侯道:“那你们或者是西夏太子那伙人有没有捕到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慕容英道:“据我所知,没有。”
张建侯道:“那你知不知道西夏太子那伙人藏在什么地方?”慕容英道:“不是在望月楼么?”
包拯道:“昨日一早官府去查过望月楼,之后不久李元昊一伙就离开了。他们既然还没有出城跟野利裙会合,必然还留在城中。”
慕容英道:“我只有前日到过城中,还没有见到元昊太子就被你们撞见,幸亏下大雨才得以逃出城去。昨日我被太子妃莫名砍了一刀,然后就被杨文广救来了这里,完全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张建侯道:“难道除了望月楼外,西夏太子再没有其他藏身之处么?”慕容英道:“原本是要通过太子妃的假身份弄一处合适的宅子或是店铺,但崔员外的侄媳妇太讨厌,每每太子妃要做点儿什么,她便跟过来问东问西。加上元昊太子贪恋望月楼的美食,又说最利于藏身之处就是酒楼,所以还没有来得及置办其他藏身之处。如果有,也是元昊太子背着太子妃做的,我们都不知道。”
包拯道:“那些假交引跟你们有关么?”慕容英一愣,问道:“交引?那是什么?”
众人见她对交引一物毫不知情,料想党项人不熟悉大宋的经济和制度,多半想不出这种更改交引面额的主意。可惜崔良中已死,高继安在逃,也不知道这主谋到底是崔良中,还是另有其人。
慕容英受伤极重,说了这一番话,已经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包拯便让张建侯去雇了辆大车,扶她上车。几人一道回城,先将慕容英安置在城南的兵马监押司中,杨文广自己赶去提刑司禀报。
城内城外正疯传官府捉住了西夏奸细,还是个女人。还有人说那相貌难看的女人是大茶商崔良中的女儿崔都兰,不久前传出的崔都兰因父丧伤痛而死的消息是假的。一时间,谣言满天飞。城中再现热潮,人们争相赶去提刑司看热闹。
张建侯道:“我们不跟小杨将军一起去提刑司么?也许可以从野利裙口中问到西夏太子下落。”
包拯摇摇头,道:“慕容英说得对,野利裙不会吐露一个字的,她只要亮出西夏太子妃身份,无人敢动她分毫,只能上报朝廷后等待指示。而朝廷……”
自李继迁起兵反宋以来,宋朝对党项人一直是采取笼络为主的态度,甚至还幻想其能主动归附,这种没有前瞻性的战略直接导致了宋军屡屡失去斩草除根的良机。真宗皇帝在位时,西夏已多次公然进攻大宋,夺去宋土及子民,但宋真宗采取“姑务羁縻,以缓争战”的政策,对西夏占领的土地予以默认,以妥协姑息的态度求得边境和平。除了皇帝本人性情软弱外,还因为昔日太宗皇帝赵光义曾谆谆告诫子孙道:“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宋真宗深以为然,奉若真谛,外事力求“化干戈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