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的晚餐(第7/10页)

雇佣阿夏的时候,介绍人不仅担保了她的手艺,还担保了她的教养。所以,阿夏也知道阿米斯丹羊。

“您是说阿米斯丹羊吗?”

“是啊。以前有人命你做过吗?”

阿夏低着头回答道:

“没有。到目前为止,不管是在工作过的家庭里,还是在被叫去做菜的宴会上,都没有人命我做过阿米斯丹羊。”

爸爸闻言点了点头。他可能是打算严肃地点头,但嘴角却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听说非常美味啊。但问题是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处理过这种食材。你知道阿米斯丹羊怎么烹饪比较好吗?”

我想这她肯定不知道了吧。不管阿夏的手艺有多高超,无论厨娘是多么特别的厨师,也不会连阿米斯丹羊的烹饪法都知道吧。

然而,阿夏却轻描淡写地说:

“知道。”

“哦?”

“雄性的阿米斯丹羊叫作‘饶把火’,意思是跟火把相比,还值得一吃【注:此处日文原书内容有误,“饶把火”的意思是这种肉老,需要多加把火。】,是受到蔑视的最下等的食材。但是雌性的阿米斯丹羊叫作‘不羡羊’,意思是味道比羊还要好。要说烹饪的话,在《鸡肋编》这本书里记载了蒸、烤、煮、腌四种方法。在下详细地介绍一下,再请您定夺如何?”

爸爸的表情有些复杂。

“啊,不用了,那就交给你了。比羊还要美味的羊这点挺有意思的。替我选一个最好的烹饪法。”

“明白了。”

阿夏叩拜道。但是话题并没有结束,还需要就烹饪阿米斯丹羊商量一些事情。阿夏慢慢地抬起脸,说:

“那么,实在不好意思,请您给我三年的期限。”

“什么!”爸爸瞪着眼睛,发出暴躁的声音,“居然要三年!做一道羊的菜需要花三年这么久吗?”

“烹饪的话,不需要费那么多工夫。然而,阿米斯丹羊虽然不是珍稀动物,但国法是禁止捕捉的。根据您的吩咐,在下要准备最高级的阿米斯丹羊,那么寻找狩猎场要花一年,熟悉狩猎场要花一年,选择猎物要花一年。”

爸爸非常动摇。

“不能杀吗?类似禁猎鸟类一样吗?”

“不是说不能杀。实际上,每天都有成千上百头阿米斯丹羊被猎杀。但是,像我这样的厨师很难弄到手,无论如何也只能靠自己捕猎。而且,我虽然受过厨娘的普通训练,但并不是猎人,可能也会因为害怕而出纰漏。”

“但是三年太长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还有美食家为了吃珍稀的鱼而等了五十年的先例。”

“够了,别再说什么先例了!”

爸爸大喊着踢开椅子,站了起来。他的脸气得通红。

“不管有什么例子,无论之前的雇主怎么样,你现在的主人是我。我说了等不了,难道你没有服从的意思吗?说到底,你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立场。”

阿夏没有反抗,只是把头低得更深了。

眼看爸爸就要解雇阿夏了,我心想时机到了,于是插话道:

“这么说来,阿夏,如果有能让你自然地混进去,并且集中了最高级的雌性阿米斯丹羊的狩猎场,你就不用花这么久的时间了吧?”

阿夏对待我并没有像对待爸爸那么恭敬,她瞥了我一眼,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确实如此”。

“什么,你有线索吗?”

爸爸有些不痛快。但我装作不知道,微笑着说:

“嗯。蓼沼这片土地肯定很合适。羊儿们会在盛夏时分出现在湖畔。全是一些好像在做梦的软弱的羊,狩猎应该不会很辛苦吧。”

七月二十二日

阿夏约好在三周后回来,然后动身去了蓼沼。

在阿夏出发之前,我去见了她。她没有穿平时的华丽服装,而是用不起眼的行装把自己包了起来。阿夏看到我后,站着对我行了一礼。

“加油啊。”

我对她说。阿夏则不怎么高兴地回复:“谢谢。”

我本以为阿夏是那种会服从任何命令的很好使唤的人。因为我心心念念的只有大寺家和聚集在蓼沼的羊儿们,所以多少对给阿夏增添了负担感到有些抱歉。

但是,我没想到阿夏会说出什么意见。因此,当她用细长的眼睛瞥了我一眼,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感到很意外。

“是大小姐跟老爷提议,吩咐我做阿米斯丹羊料理的吗?”

我虽然吃了一惊,但并不想隐瞒,于是点了点头。

“是啊,因为听说味道很棒。”

阿夏在瞬间望进了我的眼底。厨娘实在很会看人,我觉得连自己的心灵深处都被她看透了。

“那么,在下僭越了,只跟您说一件事。虽然与主人一家共同背负口福的业障是厨娘的夙愿,但是自古以来,阿米斯丹羊都是用脑袋而不是舌头来品尝的,请不要过于期待。”

“我知道。”

“是吗?”

阿夏的回答很冷淡。但我从她的表情上得知她对我的看法是,“竟然命人做味道不值得期待的菜肴,真是个笨丫头。”有自己的骄傲很好,更好的是她没有说出口。

小文并没有跟着她一起去。我想,她一定是不乐意去捕猎阿米斯丹羊。

然而我猜错了。好像是阿夏嘱咐过小文后,把她留在这里的。“因为你还不是厨娘,所以背负业障还太早。”她似乎是这么说的。

我有一点点觉得对不起阿夏,但是已经不能后悔了,而且我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七月二十六日

热里科的复制画送到了。

我本以为要再花一些时间,想不到这么快就好了。做出来的效果也就那样。不管怎么说都太单调了,明明画面正中的木筏是最精彩的地方,但绑着木筏的绳子却只是一根褐色的线,虽说是给暴发户的复制画,但就不能再认真一点吗?真是令我生气。

很遗憾,爸爸好像比起绘画技术来,更加不喜欢画的主题。

“我不太懂艺术,但你不觉得这幅画挂在迎接客人的房间里太强烈了吗?”

“是啊,但这样不是挺有冲击力的吗?我想与其挂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印象的画,还不如挂这种印象深刻的比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