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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瓜王国(第10/23页)

打击乐的声浪仿佛直接冲击着脑髓。及至跟前,穿插于其中的、高音尖利的短笛旋律更像是在用针刺激着巴纳德的神经。巴纳德感到眼前的情景渐渐变得模糊了,穿着白袍、摇曳着独特的舒缓舞姿的南瓜们的影子,在视野里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巴纳德朝身旁瞥了一眼,只见葆拉正搂住自己的臂弯偎依着,她一面欣赏舞动着的圆圈,一面兴奋地笑着。在这一刹那,这个世界显得诡异莫测,巴纳德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他感觉再站下去有些吃不消,便弯下身子,将两手放在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打算用这个姿势撑到头晕好转为止。

“你要紧吗?”

耳边响起葆拉的声音。她也俯下了身子,脸凑近巴纳德的耳边,关切地询问。

巴纳德无力回答,只是拼命与头晕做着抗争。过了一会儿,晕眩感渐渐缓解,巴纳德站直了身子。

“没事的。”

巴纳德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想,这些跳舞的南瓜们是不能再看下去了。于是,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我们去走走吧。”

葆拉说着,拉起巴纳德的手。

葆拉牵着巴纳德的手,在人潮中挤出一条缝。经过一段时间前拥后搡的艰难行进后,他们俩终于摆脱了人潮。

随后,他们逆着人流,又走了很长的时间。人潮逐渐退去,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是周围的建筑仍不见少。看到了一家眼镜店,它旁边的是卖玩具的商店。接着是一家钟表店,时装店在它的隔壁。这些商店家家都是灯火通明,可人的影子却越来越少了。

眼前出现了一道水泥砌成的台阶,台阶很长。爬过这段漫漫长梯后,便来到了海边的防波堤上。打击乐和短笛的声音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浪涛声。他们俩沿着防波堤走了一会儿,一直走到岛的边缘。广阔的海面占据了整个视野。

“我们歇一会儿吧。”

葆拉说着,在防波堤的堤沿上坐了下来。因为手还被她牵着,巴纳德便坐在了她的身边。防波堤修得很高,向下方遥望,岩滩显得只有巴掌大小,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白色的飞沫。

“巴尼,你一定很疲惫吧?”

葆拉喃喃地说。

“在你身上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可真够你受的了。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呢?”

葆拉问。

“你是问我想起了什么吗?”

巴纳德说完,瞟了一眼身边的葆拉。他有些不解其意。

于是,葆拉出乎意料收敛起笑容。夜幕下的海边光线依稀,幽暗中浮现出葆拉不苟言笑的面庞。巴纳德觉得这是第一次看到葆拉神情严肃的样子,心里不免一惊。

“是啊,能回忆起来了吗?”

葆拉表情急切地问道。

“要说回忆……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忘记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巴纳德说,“恶魔岛监狱里的那些人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尼基、巴兹、哈利和克拉克,还有鲁比,都跟他们说过什么,所有这一切,我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真的?”

葆拉注视着巴纳德的脸。

“嗯。更久以前的事情也都记得。母亲的样子有点想不起来了,可父亲的相貌还记得一清二楚。”

“战争呢?”

葆拉出其不意地问道。

“战争?”

“就是那种新式炸弹啊,巴尼。”

“哦,”巴纳德说着,点了点头,“记得的。”

“你还记得?”

葆拉显出惊奇的神色。

“巴尼,你都记得什么?记得多少?”

她问道,表情又归于严肃。

巴纳德的头脑陷入了迷惘。这样看来,年代并没有什么不同啊。难道说恶魔岛上的监狱没有了,可旧金山面临被新式炸弹摧毁的风险却依旧存在?在同一个地点同时运行着的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这就是所谓的亚空间吗?

“对岸的旧金山……看到那片亮着灯的地方了吗,那里还不是旧金山,而是和它隔海相望的伯克利码头。我要说的不是那儿,而是相反一侧的旧金山……”[5]

说着,巴纳德指了指身后。可是身后有高层建筑挡着,什么也看不到。左边的情形也一样,因为高楼大厦的关系,无法看到金门大桥。

目光回到前方,只见伯克利码头一带灯光稀薄,从那里吹来阵阵的海风。海风吹乱了巴纳德的发际,也吹得葆拉的头发微微地飘曳。

“听人说眼下这会儿,纳粹间谍们正在偷着向旧金山运送希特勒研制的新式炸弹,然后在城里的某个地方引爆。那样的话,整个旧金山市将会片瓦不存。这种炸弹只需一枚,就能让旧金山市和它的居民从地面上灰飞烟灭。”

“啊!”

葆拉惊骇不已。

“是吗……”

她的口气充满了忧郁。

“对不起,葆拉,我说得太吓人了。不过这是真的,尽管令人难以置信。我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可是,这种新式炸弹使用的是原子能,就是有这么大的威力的。”

“大家都这样说的吗?”

“嗯。”

巴纳德点了点头。因为这就是事实。

“会是哪一天呢?这个新式炸弹……”

“什么哪一天?”

巴纳德反问。

“新式炸弹爆炸的日子,会是几月几号呢?”

葆拉问道。巴纳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摇着头说:

“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呢,我又没有听说过。”

“哦……”

葆拉显得非常失望。

“那可不行啊,不知道日期的话,我们没有办法防备啊。”

“是啊。”

巴纳德也点了点头。对于敌国纳粹谋划的秘密勾当,自己这个美国人是没办法知道的。

“巴尼,你好好回忆回忆啊,你肯定听说过的……”

葆拉接着又说。巴纳德有些吃惊:

“嗯?你说什么?”

“日期啊。”

巴纳德更为惊讶了,睁大了眼睛:

“日期?引爆的日期?”

“是啊。”

“我一点儿也没有听说过啊。日期什么的,从来就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