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中的死神(第2/10页)

最后,我是在那天下午3点多才到达了别墅。全体住宿的客人正围坐在大堂的暖炉边,他们对于我这个浑身积雪的不速之客自然深感怀疑。我感觉到他们把我看作是个大麻烦,甚至千方百计想要把我赶走,所以我努力表现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怯弱地表示一旦被赶到外面,我将因世态炎凉而死,而不是暴风雪,最后终于让他们同意我借宿。吃晚饭的时候,我问他们: “大家旅行的目的是什么呢?”田村干夫便俨然一副代表全体成员的样子解释道:“不,我们都是偶然被旅行公司抽中才来的。”

“抽中?”

“抽中的是信州别墅的双人房。我还是第一次中这种奖,所以就带着老婆一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医生平日里经常接触病人的缘故吧,他似乎很习惯于向人解释事情的起因。在他身边的田村聪江白发苍苍,垂着头。

借此,大家依次作了自我介绍。

刚步入老年的权藤首先低声说道: “我姓权藤,和年纪这么大的儿子一起出来旅行还蛮奇怪的,不过偶尔为之也不错,父子旅行,呵呵。”说着硬是挤出―丝笑容来。

“就因为你干这种怪事,起暴风雪了吧!”英一侧过头去抱怨道。他双颊一鼓,两团肉就挤到下巴来了。

“我现在在东京差不多算是个小演员。”真由子低着头,有点害羞地说着, “最近经常会中这种旅行奖,不过总是没能去成。这次因为觉得这边的深山很有意思,所以就来看看。我的男朋友本来说好晚点也会来的,现在还没到……”她说着担心地看着柱子上的钟。

“雪这么大,估计挺够呛啊。”正在摆盘子的厨师说。他是有口无心,声音听上去很有礼貌,却不带任何感情。

“要是你那个男朋友来不了,你看我这个笨蛋儿子怎么样?你就陪他睡吧,他才35岁,还单身哦。”权藤说完这番既可理解为下流玩笑,又可理解为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话,咧开嘴露出了牙齿。

真由子的眉毛在一瞬间拧了起来,然后露出尴尬的笑容,低声道: “那怎么行。”我想她说不定此时正在心里大骂他神经病呢。

“你也介绍下自己吧。”田村催促“娃娃脸厨师”道。厨师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手上装色拉的盘子差点拿不稳。只听他语调轻快活泼地回答道: “我上个月前还在东京一家旅馆做大厨,如今辞职后靠朋友介绍专门上门做主厨。今天也是突然接到电话要我过来的,所以我跟大家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幢别墅。”

然后他告诉我们,这里备有大量食材, “所以就算因为暴风雪被困在这里,也不用担心会饿死哦。”他微笑地说着。

“或许明天雪就会停了吧。”真由子轻声说。于是田村干夫提议: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去瞭望望台吧?这附近的山里好像有一个呢。”

“瞭望台啊…¨”真由子看来不是很有兴趣。 “好像挺有趣昵。”权藤嘴上这么回答,但却表现得毫无兴趣。

“那大家一起去吧!”“娃娃脸厨师”话音刚落,英一也跟着点头,于是突然就变成了大家无论如何都必须去瞭望台,令人不免觉得好笑。

“不过可别小看这暴风雪,说不定还要下很久呢。”英一嘟囔了―句。

“甜的?①暴风雪也有味道吗?”我脱口问道。

“你……”英一被我的间题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田村站起身对“娃娃脸厨师”说: “大厨,你一个人搬很费时吧,我们夫妻来帮你端盘子。”

“是啊,我们坐得离厨房最近。”田村夫人连忙也站起身来。

他们夫妻死期将至,据情报部的家伙所言,田村干夫将在第二天死亡,他夫人应该也会困为我的报告而在一周后死亡。剩下的时间很珍贵啊,不要浪费在准备饭菜这种事情上--我很碍这么对他们说,不过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这就是昨晚,也就是第一天发生的事情。

3

然后就是今天,也就是第二天,我们聚集在会客室里,从远处看着田村干夫的尸体。真由子小声地问: “警察怎么说?有人报警了吗?”

“电话不通。”回答的是权藤。在这些人当中,除了我以外,最冷静的就是他了。虽然他的脸有点扭曲,不过也可以认为是他原本就有的皱纹造成的。 “电话线大概被暴风雪给刮断了吧,手机在这里也没信号。”

“没想到日本还有手机没信号的地方!”真由子像是认为没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了,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我说,”英一放下二郎腿,支起上半身问, “那大叔真是中毒死的吗?”

“中毒?”真由子的眼睛瞪圆了, “是中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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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日语中,“甜的”与“小看”为同一词,均作“甘い。

“应该是中毒吧。”权藤点点头,神色凝重, “没有伤口,头颈也没有被勒的痕迹。呕吐的样子以及抓胸口的样子,都很像中毒身亡。”

“或许是心脏病发作吧。”英一说。

“也不能说没这个可能,不过看尸体更像是中毒身亡。”

这番断言里透着基于多年经验的自信,令我心生敬佩。

“马钱子碱!”真由子冷不丁嘟哝了一句,看样子她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是啥?”我忙问她,她一惊,有些害羞似的解释说: “啊,没什么,这是外国推理小说里经常提到的―种毒药名称。我经常看这类小说,所以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这应该是虚构的毒药吧?”

“不知道。”我轻描淡写地带过。

“我老爸以前是警察。”英一像是站在远处指着某样讨厌的东西似的,看了看权藤说, “他一直兢兢业业工作到退休,是个刑警,所以这种场面,他比我们这些人要来得习惯。”

真由子的眼中掠过一瞬间的安心与感动,大概因为有一个老刑警在场增强了她的安全感,但同时仍不免感到恐惧: “如果是服毒的话,应该是自杀吧?”

“不清楚。”权藤双手抱胸,用力抿起嘴唇。

“假设田村先生不是自杀的,那就说明有个人会是凶手,是吧?”真由子口齿伶俐地说着, “在被暴风雪封锁的地方发生杀人案件,这不变成推理小说的场景了吗?如果真是自杀就好了……”

“是自杀就好了?你倒是说得轻巧。”英一冷哼―声。

“那你是要他杀才好?”真由子柳眉倒竖,看来她实际上是个强势的女人。

“说起来,好像是有小说描写孤岛上连续发生杀人案件呢,像《东方快车谋杀案》这种。”“娃娃脸厨师”冒出这么一句。

“那不―样。”真由子犹犹豫豫地明确指出他的错误, “那本是别的类型的小说。”

“啊,是这样吗?”

“很遗憾。”我开口, “我不认为这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