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往金马仑高原(第4/7页)

“你上去采访不就得了吗?可以报公帐吧!”

“就算可以报公帐,我也会超出预算。”

我们聊着聊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根据我这希望游刃有余地行动的负责人判断,我们决定各自回房去拿行李,坐在窗边的那三人,还在喝咖啡。

我们办理返房,抵达吉隆坡车站时还不到八点。因为还有一点时间,我们便欣赏了 一下神气威风的车站外观。这是栋充满回教风味的白色建筑物,上有清真寺般的圆顶和尖塔,和红瓦的东京车

站风格完全不同。我是第二次来这个车站,上次是从曼谷到吉隆坡来旅行。当时我没发现,车站的墙壁上嵌着日文的导览板,简单记载马来铁路的历史。

我们买了车票进入月台,不愧是上班时间,整个月台充满活力,不过比起日本的早晨,还是冷静许多,在客满的通勤列车中,夹杂了载货列车。没多久,我们的车进站了,不锈钢的车体上画着蓝、白、红三种颜色的线。

一上车,我发现车厢的内部和日本没有太大的不同,不过倒有许多全家出游、商务客和观光客等各式各样的乘客,也有欧美来的背包族。马来族女性戴的头巾色彩缤纷,尤其充满异国风情。入座之后,我用手帕擦拭窗户,才发现灰蒙蒙的是窗外,因为车厢里有冷气,窗外结了露水。

由Diesel车头牵引的列车准时发车,一离开高楼大厦林立的市区,就看到郊外挤满了开往市区的汽车,这样的都会风景真是到哪里都一样的景观也立刻飞逝而过,车窗外尽是橡胶和椰子园,绵延不绝的田园风光。啊!我果真是来到南洋了 。

“这让我想起十二年前!”

我嘟哝着说。坐在走道旁的火村,边看着窗外边点头说:

“都是这样的景色。”

在曼谷的珐琅蓬车站与大龙告别后,我们搭上火车,他挥着大手送行,如今我仍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

这趟旅程炎热且漫长,火村和我把能聊的话题都说完了,两人只好沉默不语。天黑后气温还是没降低,即便打开窗户通风,我们也还是无法入睡,就算好不容易睡着,每回只要火车一进站,我

就又会因为震动醒来,根本无法脱离半醒半睡的状态。火村经常从隔壁床消失,他为了要抽烟老往车厢与车厢之间跑。

半夜已过,或许火车正经过上周的车祸现场附近,我站在厕所一看,发现火村果然在那儿靠着墙抽着烟。车厢门开着,因为风和震动的关系啪搭作响。要是不抓住扶手站稳,说不定会被抛出车外。“小心点!”我多事地说。

火村默不作声。香烟的烟有如牵线一般飘散在黑暗中,他那一头比现在还长的乱发,好像忍无可忍生着气似地乱成一团。应该已经经过田野地区了吧!完全看不见人家的灯光,门的那边尽是一片漆黑,月亮也隐身云间。

我靠在火村斜对角的墙上,放任身体随车身摇晃,链接器铿锵作响十分扰人,说话也得大声才行。可能是因为旅行的疲倦觉得麻烦,我们俩都默不作声。

我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凌晨零点,距离穿越泰国国界进入马来西亚,大约还要八个小时。站在这里待一会儿,眺望逝去的夜晚也好。站在国际列车的车厢入口 ,摇摇欲坠度过不眠夜晚的经验,今生或许就此一次。

我对于自己因为旅程即将结束,变得有些感伤一事,觉得有些奇怪。或许也因为在曼谷告别友人所致吧!

列车突然因为转弯而大幅摇晃,我脚步踉跄急忙抓住门边的扶手。

“危险!站在那边的日本人!傻愣愣地小心把命给丢了!”火村一边抓紧扶手站稳,一边说。

“我才不会死!我要真死了,对日本推理小说界的未来,可是一大损失!”

朋友对我的油嘴滑舌一脸不屑。“这种话留着你成为作家之后再说吧!你不是还在更新参加小说比赛连续落选的纪录吗?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

“用不着你佩服!我自己清楚得很!作家和学者可不一样,虽然没有大学研究所毕业,历经助手、副手、讲师,接着成为副教授的模式可循,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一夜成名的!”

火村默默地直盯着我,“哦?是吗?少年啊!你的志向还真是远大!”

在那之后过了十二年。他在母校担任副教授我一边在印刷公司工作,一边写作小说并入选佳作,因而成为推理小说作家。我们俩果真成就自己的壮志了吗?

才不!身为作家,我的旅程才蹒跚学步刚开始,而火村和犯罪的搏斗也从此没完没了,他的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吗?必须完成什么,他才会满意微笑呢?

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我身旁的友人一直紧闭双眼。

3

马来西亚国铁(KTM)最早的行驶区间太平(Taiping)到维得港(Port Weld),于一八八五年通车,这段铁路是当时的殖民帝国英国,为了将内陆的锡矿送至港口铺设的。之后,东西走向的相同路线陆续出现,连结彼此的南北向铁路也随之完成,这就是现在马来西亚铁路的动脉,一直延伸到

新加坡的西海岸。此外,在邻国泰国被称为铁道之父的拉玛五世,一八九〇年在首都曼谷,铺设了最早的铁路,放射状的铁路自此普及全国。双方在一九三一年连接彼此延伸的铁路,贯通了曼谷、吉隆坡,以及新加坡等地。

当我从旅游书上读到这些历史时,我们也正接近目的地。火村和我站起身来,拿下放在行李架上的行李。列车悄悄滑进月台,怡保车站的站牌正好停在窗外。

怡保在十九世纪便因为产锡而繁荣,正因为是霹雳州的首府,车站十分宽敞。车站里的货车很显眼,辽阔的月台上展示着车头和木造客车,喜欢铁路的人看到这些东西,可能会垂涎三尺吧!我们行经天桥,一边拉着装有滚轮的行李箱,一边走向出口。

大龙正等着我们,“欢迎!你们终于来了!”

他一板一眼地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声音像女孩般高亢,说起话来和以前一样彬彬有礼,让人心生怀念之情。他那如彩虹般弯弯的细眉,灵活和蔼的眼睛,嘴边隐约可见的白牙,十二年来完全没变。就连那三七分边的略长头发,都和在珐琅蓬分手时一模一样。

“你混得挺不错的!”火村说道。

大龙笑道:“火村先生!有栖川先生!”接着依序和我们握手。

“曼谷一别彷佛是昨天的事。”

火村对着满怀感动提起往事的大龙说:“我们坐下来聊吧!”大龙回道:“说得也是!”于是领着我们穿越白柱林立的车站,往某处去。我原以为他要带我们到外面,但他却带我们到旧式电梯前。车站上方就是饭店,饭店里的阳台就是餐厅。上楼一瞧,我不禁“哇!”地叫了一声,那是一家深达三十多公尺的餐厅。大概是因为距离午餐时间还早,装饰着一朵花的餐桌只坐了一桌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