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永别了,朋友(第12/28页)

听到神崎一郎的呼唤,男人慌忙抬起的一只脚,突然停在半空,差点摔倒。

“别走,不要叫救护车!……”

男人匆匆回来,跪在神崎一郎身边。神崎一郎极力表现出自己并无大碍的样子,他盘腿坐在地上,并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他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求你了,不要叫警察。我真的没事。”

“我不是要叫警察,我是要叫救护车!……”那个男人说。

“哪个都别叫。我要和别人见面,是个很重要的人……”

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难道是神崎一郎先生?”男人突然提高了噪门。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仁科啊。仁科良作。”

“啊……仁科老师?”

“是啊,我迟到了,对不起。幸好我从这边抄了近道。我还以为你们在打架,于是就喊了一声。”

仁科良作说着,挽起了神崎一郎的手臂,担心地问道:“你真的不要紧吗?”

“嗯,还能走路。”

神崎一郎一站起来,就感到天旋地转,但他死命撑住了身体,现在愤怒比疼痛要剧烈得多。

“你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吧。”

“不,我没事,真的没事。”神崎一郎说老师迟迟没来,他就去车站了。

“对不起,要是我没迟到的话……袭击你的人是谁,你心里有数吗?”

“肯定是强盗吧!……”

“这样啊,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医院。”

“没事,我自己都说没事了,您就别担心了。”

神崎一郎尝试着转了转脖子,关节发出咯吱咯吱难听的声音,但是,疼痛好像稍微消退了一些。

“现在怎么办?还去那个咖啡厅吗?”

“还是去吧,我一定得跟老师聊一聊。”

“好吧!……”仁科良作点了点头。

神崎一郎郁闷的心情,也同时感染了仁科良作。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老板抬头看到仁科良作,随口招呼道:“啊,晚上好。”仁科良作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看到满脸是伤的神崎,却顿时吓了一大跳。

“神崎先生,你先去卫生间洗洗脸吧。”

听到仁科良作的建议,神崎一郎点了点头,他在卫生间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眼睛下面有内出血的痕迹,肿得很厉害。下巴上有无数细小的擦伤,血已凝固成血痂。他用水洗了洗满是伤痕的脸颊,火辣辣的刺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我是足立一郎!……”

他的头脑并没有糊涂。说话的时候,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看起来就像个打架打输了的小混混,嗯,确实挺像的,他自嚷道。

回到座位,他又用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脸。雪白的毛巾沾上了鲜血,隐隐透出红色。神崎一郎把毛巾随意扔在桌上,瞪视着坐在对面、正饶有兴昧地看着他的仁科良作,然后他又督了一眼仁科的脚,仁科穿的是茶色皮鞋,而刚才踢他的人的鞋子是黑色的,可见不是仁科良作所为。可是倒不如说,仁科良作比那个袭击他的人,更加让他生气,他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神崎一郎强行压制住无法宣泄的、旋涡般的怒火。要是他能大骂对方一句“混蛋”,不知会有多么痛快。

“好久不见了,仁科良作老师。”痰卡在喉咙,他使劲干咳了几声。

“是啊,好久不见了。”仁科良作点了点头笑道,“突然把你约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把您约出来的呀。”

“啊,好像是这么回事。”

仁科良作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态度生硬的神崎一郎。被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瞪着,无论是谁都会坐立难安吧。

“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是吗?……”

“你是足立一郎先生吧?”

“是的,我就是足立一郎,父母离婚后,我被判给了母亲,所以就改成了她的姓——神崎。”

“原来你都知道了呀。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你改姓神崎的事。”

咖啡送来了,老板看了一眼神崎一郎的脸,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嗯,我是个转校生,是在第一学期中间,转到了青叶丘初中的,但是被人欺负,很快又转走了。是这样吧,老师?”

“没错!……”仁科良作的眼神突然失去了平静。他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他们二人的模样。神崎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仁科的眼睛。

“我是在学期中间,转进来并转出去的,所以四月一日开学时,以及毕业时的名单中,都没有我的名宇……对吧?”

“是啊,就是这样的,知道了原因,事情就很简单了哦。”

仁科良作将视线移向咖啡,他没放砂糖和牛奶,只是用小勺一个劲儿地,搅拌着这杯渐渐变凉的液体。

“我在班里被人欺负,老师却见死不救……对吧?”

“见死不救,这话传到外面影响多不好!……”仁科良作冷笑着说。

“正因为您见死不救,我才不得不转校。我曾经去过一次您的公寓,当时您正和教音乐的高仓老师亲热呢,我一时冲动,就往您家扔了一块石头。”神崎一郎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原来那是你干的呀。没错,是有那么回事来着。”仁科良作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

“对您来说,学生怎么样都无所谓,女人才是最重要的。是吧!……”

“没有这回事。我也用我的方式努力过。”

“您和高仓老师结婚了吧?”

“没有,人生哪会如此一帆风顺啊!……”

仁科良作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讲述了因列车脱轨事件,受伤住院以来的人生巨变,以及被迫与不爱的人结婚,等等事情,

“我和你一样,最后也屈服于欺凌,第二学期中途就离开了学校。”

“是被肃清了吗?”神崎一郎语带讥讽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