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21/33页)
“我要去驿站换马,年萌那边,就麻烦你帮我联系派出所了。”
“就交给我来办吧。”大冢说道。
滨崎在驿站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从里面传来口琴的声音。和几天前在驿站前听到那有技巧的演奏不同,只是一直重复着单调的旋律。这个旋律……是《奇异恩典》吗?
在上海一家英国人很多的酒吧里,常常会有一群男子突然开始大合唱起这首歌,那通常是英国船员们大批拥进来时会发生的事情。那天,滨崎和那位名叫有纪的女歌手一起听着这首歌曲,然后,她立刻就想起了歌曲的名称,那是《奇异恩典》,歌词内容姑且不论,滨崎感觉到,它的旋律和择捉岛上的风土,确实有着某种奇迹般的吻合之处。
旋律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了有纪的笑声。刚刚吹着口琴的是有纪吧!滨崎打开了通往厨房的门。
有纪的笑声在中途停止了。滨崎站在门口,往里面眺望。
在房间的火炉旁边,坐着冈谷有纪和那名船员。两个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微笑的痕迹。刚才,有纪似乎跟这个男子靠得很近。不,应该说,她刚才是慌慌张张地离开那个男子身边的,在有纪的手里拿着口琴。
在两人的面前,放着小茶杯和盛有果子的器皿。驿站女主人和客人之间的模样,以及直到现在仍然残留在滨崎耳边的有纪的笑声,带给滨崎一种他们两人十分亲近的印象。有纪重新调整姿势后,开口说道:“欢迎,中尉先生!”
那个男子也跟着挪了挪自己放在横木上的脚。
滨崎交互地看着两人说道:“我是来换马的。”
“好,我马上请宣造准备。”
“还有,我想问这边这位客人一两个问题。”
“请说。”那个男子说道。
滨崎背着手,将通往厨房的门关上。
“你的名字是什么?”
“金森。”男子答道,“金森贤一郎。”
“你说,你是从哪里来到这个村子的?”
“从留别来的。”
“越过山过来的吗?”
“对。”
“是骑马吗?”
“不是,走路来的。”
“正常不是应该都会骑马吗?”
“我不是很会骑马,而且一个人骑马走在深山里,也会感到很寂寞。”
“有带身份证件等等东西来吗?”
“没有特别的事的话,我是不会把它带在身上的。”
“你知道‘八代丸’这艘船吗?”
“不知道。”
男子回答着,不过感觉起来,在他的语气中却似乎有着些许的迟疑。
“它在单冠湾的海上遇难了。因为没有发现船员的遗体,所以我想那船员会不会就是你。”
说完之后,滨崎将脸转向有纪问道:“这位客人真的是从留别来的,而不是从海上来的吗?”
“中尉先生!”有纪语调严厉地说着,“你对我的客人说这种话,实在是太过失礼了!对于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我虽然不很清楚,但我觉得,你跟在岛上的那些海军一样蛮横!”
“不回答我吗?”
“这个男子是在十九日的时候过来的,不是搭单冠湾的汽船来的。”
男子答道:“我是不是有什么犯罪的嫌疑?既然如此,要检查我的身体或是行李之类的,都请便吧!或者说,要不要跟其他地方的警察也联络一下?”
滨崎瞪了他一眼。或许是本身的个性就这么高傲,也或许他只是在刻意摆架子而已,总之,他的回答听起来相当愤慨。
有纪也用充满敌意的表情看着滨崎。滨崎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在那个尴尬的夜里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她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来这里还摆出这种高压的态度,是为了报复那个晚上的事情?然而,这并不是我现在来这里的本意,我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为自己的耻辱再多添上一笔。
“非常抱歉。”滨崎向那个男子说道,“可能是集结在这里的舰队,让我变得有点神经质了吧!请忘了它吧!”
男子沉默不语,脸上的是一副不愉快的态度。“早点儿帮我换马吧!我在外面等着。”滨崎对着有纪敬了个礼后,便走出了驿站。
矶田茂平中士猛烈地敲打着渔夫小屋的门。
从小屋当中传来男子惊讶的声音,不久后,门被人从里面粗暴地打开了,一名下巴蓄着胡子、头上绑着汗巾的男子探出脸来。那名男子对着矶田从头到脚、毫不客气地全身打量了一番,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到矶田手臂上的臂章时,立刻变得瞠目结舌了起来。
“我是东京宪兵队的人。”矶田说道。因为寒冷的缘故,他讲起话的时候,舌头有点不灵光,“这里可以让我借宿一晚吗?”
“我倒是不介意。”男子兴味浓厚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公事的关系,我必须要去单冠湾。”
“那你走错道路了哦。”
“我知道。”
“要去单冠湾的话,要从留别村那边走才行。”
“我说了我知道!”矶田怒吼着,“我花了七个小时一路骑马过来,都快冻死了,快点儿让我进去!”
男子终于把矶田请进了小屋里。
从留别村出发至此大概走了二十五公里,这里是西海岸的老门峡湾。
矶田在这天早上九点从留别村出发,迎着从西北方向直吹而来的海风走了整整七个小时,终于抵达了这个叫做老门的小小渔场。老门位于单冠湾海濑岩的正后方,和海湾直线距离约十米的位置。而渔场和单冠湾之间有个最高点,那是座标高一百二十五米的缓坡平坦高地,即使在途中迷失了道路,只要花上半天,还是可以到达海湾的。矶田预定在明天结束之前,要进入单冠湾的天宁或灯舞村子。
这是十一月二十四日午后四点二十分。
晚餐时,有纪一边端上菜肴,一边向贤一郎问道:“滨崎中尉当时是不是问了句‘你是不是从海上来的’,这句话呢!”
贤一郎面对这突然提出的话题,一边小心提防,一边含混地回答着:“是这样子吗?”
“为什么他要问你是不是坐船来的呢?而且,他还提到了八代丸这艘船只遇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