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7/9页)
好暗!大概是巷裡吧?燕尾服可能弄髒了。長谷川每星期會嚴格檢查一次燕尾服,如果發現鈕釦掉了,馬上會被扣薪。
隔了好一陣子,他才開始想到底是誰下手。看不到人,而且,也不像要再繼續動手的樣子。
「躺下了嗎?」
很熟悉的聲音——就是剛才說話的那男人。
高志嘲笑自己:想得太輕鬆了。
側腹部被踹了一腳,有熱呼呼的東西從胃內往上冒。
「如果沒有這傢伙,不會讓室田跑掉。」高志計算著人數。從腳步聲聽來,似有兩人,不,是三人。
後腦開始疼痛——頭髮被揪住。鞋子朝臉孔飛來,霎時,視界火紅,但馬上轉為黑暗。
又被拖一段路,然後被抱起,丟進箱內,是車子,好像是旅行車的行李廂。
車子動了,是要載至碼頭丟進海中嗎?
頭很痛,他閉上眼。情況仍舊相同。他想喊「停車」,但發不出聲音。
車子每一搖晃,頭就劇痛無比。全身被汗水濕透,只有背部冰涼。
車停了,高志鬆了一口氣。感覺上,身體好像勉強能動了。
被丟出車外。不是海,似是馬路。閉上眼,數著一、二、三……數到十,睜眼,想仰起脖子。稍微能仰起了。他再重複同樣的動作一次,上身也能挪動了。
爬到路旁,靠在建築物牆壁。是很熟悉的地方——「東方」後面的巷內。
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時間,終於能夠站起。
「川本先生。」走出巷外,良介跑過來。 「你怎麼了?」 「閃開。」「你渾身是血,燕尾服也完蛋了。」良介喃喃唸著說會被扣薪——因為燕尾服是店裡提供的。
進入更衣室,女侍應生們尖叫。
長谷川衝進來。「你是怎麼搞的?叫你去道歉,你又打架?」 「我什麼也沒做。」「燕尾服破破爛爛的,那可不是你的衣服。」「反正,我今晚看來是無法工作了。」 「你可以不必來了。」 聲音聽起來很遠。
高志坐在椅子上,無數次搖頭。
「總經理說你已被革職!」 「我早就猜到了。」「你眞笨!好不容易幹了六年……」高志再轉動一次脖子,站起。
長谷川後退。
「滾開!」高志說。「你想挨揍?」 「川本,你別亂來。」「我要出去。這種燕尾服,還你!」他扯掉鈕釦,打開自己的衣櫃。
「你可以不必來了。」
「你這人可眞固執,煩死了。滾開!如果要看我換衣服,可要收參觀費。」 「你是在對誰說話?」「賣淫俱樂部的無恥主任。」他扯掉襯衫鈕釦,用衣袖擦臉。
不知何時,長谷川和女侍應生們都不見了。換好自己的衣服,一切就結束了,這裡,他並未放置任何自己之物。用力一踢衣櫃門——六年的時間發出巨響,又關閉了。
沒有人出來送他,良介只是僵立在門口。
頭很疼,臉孔和腹部也痛,但,會痛表示已經恢復正常吧!走路的樣子也正常。
「川本。」
肩膀被人拍一下。
「為了室田的事被革職?」是阿純。穿著微髒的厨師制服,腳上趿著涼鞋。為了穿涼鞋,常被長谷川嘮叨,但,阿純不理睬,即使冬天也一樣。
「姓室田的是你朋友?」「以前那家店的上客,也來過這裡兩次。」 「是我自己太大意了。」「長谷川討厭你!你太有個性了。」「我從來不認為他喜歡我。」車子,灰色的喜美。高志找口袋裡的車鑰匙。
「找室田應該會有事做,他是個好人。」 「什麼意思?」「我希望你繼續正當工作。」「阿純,你喜歡正當的工作?」「室田好像有各種門路,而且,似乎想邀你加入。」聽起來,阿純的意思似叫高志去找室田。
上衣口袋裡還放著那張名片。同時,記得室田也叫自己去找他。
「我告訴你聰子在幹什麼吧!」 「別提那種無聊話。」聰子是阿純迷戀上的女人。聽說有了男人,也生下一個孩子,目前在千葉的酒廊上班。
「好像生活不很如意。」 「別說了。」「我一直在困惑,不知是否該告訴你。現在告訴你的都是聽人家說的。」 「我已忘掉她了。」「阿純,何不找個更好的工作環境呢?只是替一些酒鬼弄東西吃,未免太沒意思。」「你好好關心自己的事吧!」高志打開喜美車門。阿純的手則扶在車門上。
「別急!憑你的能力,在其他店裡也找得到工作。」高志沒回答,啟動引擎。燈光照亮巷內的暗處。頭還在痛。
阿純關上車門。
5
臉上的傷並不嚴重。
高志重新繫好領帶。對這種小地方,他非常神經質,總要讓寬細兩頭完全同樣長度才滿意。
電話鈴聲響了。正午剛過。
「刑事來找我了。」西村的聲音微顫。
「我們?」
「是為了岡田的事。我們受到懷疑啦!」「你也是。我們不是談過要一起收拾掉岡田嗎?」 「談過就會被逮捕?」 「但,刑事懷疑了。」「別管他。」高志掛斷電話。
他放棄出門了。要找工作,什麼時候都行,還是先等刑事來,看他們怎麼說吧。
扭開電視。等了不到十分鐘,便有人敲門。
是兩位男人,出示了警察證件。感覺上,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
「西村時夫,『艾爾?席德』的服務生,你認識吧?」 「嗯。」 「你們常見面?」一位說話,另一位沉默不語。但,同樣似曾照過面。
「西村發生什麼事嗎?」「他曾告訴過你什麼事嗎?譬如,會惹出話題的重大情事之類。」「他曾說要殺人。」高志微笑。
至少,被懷疑的並非只有自己一人。
「殺誰?」
「叫什麼名字呢……我忘了。他常說這種大話,卻……」 「為何要殺人?」 「當然是生氣嘍!」說話的中年刑事有瞇眼的習慣動作。另外一位年輕的反而是睜大眼睛。
高志笑了。
中年刑事瞇眼。「有什麼好笑?」「實在很像!電視上的推理劇內不都是這樣問話嗎?」「原來如此。」刑事又瞇眼。臉上浮現些許笑意。
「嗯,他終於眞的殺人了嗎?」「為何你會認為是殺人?」年輕刑事開口,語氣比中年刑事嚴厲得多。
「因為那傢伙最近一直唸著要殺人,而且好像相當認眞的樣子。」說著,高志又感到好笑了。
西村雖是從十七歲就開始玩摩托車,卻是連飛車黨都不敢加入的膽小男人,一看即知是否能夠狠心殺人!想到這裡,高志拚命忍住笑意,緊繃著臉。
「你是『東方』的服務生?」「以前是,但,現在被開除了,因爲和重要的客人打架。都已經到了歲末,卻必須另找工作……」 「和誰打架?」「不知道,只是,對方是店裡重要客人的家人。」 「重要客人叫什麼姓名?」「你們到店裡問不就知道了?」「十二月四日,正確時間應該是五日凌晨,你在何處?」 「這裡吧!」 「什麼意思?」「我通常都回家,但有時也會到外頭去瘋一瘋,只是,日子已記不太清楚。」 「那是三天前的事。」「三天前?沒錯,是在這裡。」車子停放在距住處頗遠的巷道內,鄰居們不可能聽到車聲,也無人會注意自己回來的時間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