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7/8页)

「川本,你不是朋友嗎?我們不是曾一起商量要殺掉岡田嗎?」「但,我和你都沒付諸實行。」「既然變成這種狀態,我們再次商量也是理所當然,不是嗎?」「並沒什麼要緊的,刑事找我也只是問你的事。」碰上麻煩時必須獨自面對,如果因此感到不安,可以去找和自己類似的朋友。

穿上西裝上衣,看著衣櫥門後的穿衣鏡,挺直上身。衣領有些過寬——是三年前買的西裝了。

「有合適的鞋子吧!」他喃喃自語。

並未特別去搭配鞋子,只有黑色和褐色各一雙,以及一雙馬靴、一雙運動鞋,用一隻手就能算清了。

「什麼事?」

「我是說鞋子。還需要一雙鹿皮靴(moccasin)。」 「你究竟在說什麼?」「你也別只是把錢花在摩托車上,該稍微考慮買一些稱頭的衣服了。」 「我是談刑事的問題。」「你打算怎樣?要我去狠揍他們一頓?」 「我是和你商量啊!」 「出去!」「你說什麼?」

「出去呀!我叫你回家。」說著,推推西村肩膀。

西村拂開高志的手,咬緊下唇。「你要背棄朋友?」「怎麼想隨你的便。如果你再賴著不走,我可要打歪你的下巴了。」一瞬,西村眼中掠過狂暴的光芒,但,立刻消逝無踪。轉身衝出房門。

5

惠眞立刻注意到高志的右手腕。

是手鍊子。雖然稍粗,卻是很尋常的鏈條式,只不過,掛著一片小金牌。若是一般人,會在金牌上雕刻姓名,只有高志很特別,雕上「五郎」兩字。

他覺得雕刻上自己的姓名毫無意義。當然,金匠可以認為五郎就是他的名字也未可知。

「你未免也太沒眼光了。多少錢?」「很便宜,才三萬八千圓。」「讓我替你挑就好了。」惠眞也未對五郎這兩字表示特別關心。「我正要出門呢!可是,外頭下雨,煩死了。」 「要去哪?」「店裡。我又開始上班了,從星期一。」惠眞仍舊只穿睡衣。

「妳厭倦無所事事的日子?」「別開玩笑了,是為了生活。」 「大鬍子呢?」惠眞吸著菸,將煙霧吐向天花板,也不在乎玉腿裸露,蹺起二郎腿——很修長的玉腿,指甲也修剪得很漂亮。

「突然要求和我分手。」 「哼!他是玩膩了。」「我很生氣,怎能被那種男人甩了!」「以前不是迷戀著妳嗎?怎會突然要求分手?」「他說年關到了,公司的財務周轉出了問題。而且,還叫我把車賣掉!」 「這個房間呢?」「大概打算做為分手的補償吧!不過,也只是付了頭期款和第一年的貸款。」 「太便宜了。」「我也這樣覺得。若是送我整棟公寓還差不多,但,這裡還要繳十一年的貸款。」「十一年嗎?到那時妳幾歲了?」「我要把這邊賣掉,誰住得起這種地方。他還說,如果可能,往後仍偶爾跟他交往。眞不知存的是什麼心?」高志用左手手指彈一下手鍊上的金牌,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裡是位於高級住宅區的公寓,如果住在這裡,又開著BMW的,是有點像女明星的氣派。

「讓我和大鬍子談判。」「怎麼談?他的公司資金周轉困難呀!」「也許只是藉口和妳分手也不一定。」「你只會講些刺耳的話!照你這種說法,他還是玩膩了,才把我甩掉?」 「BMW的貸款也沒付清吧!」「那倒是付清了,不過,頂多也只值兩百萬圓。」 「妳打算怎麼做?」 「只有出去做事了。」「我不是問這個,是問妳想要兩百萬圓呢?還是要擁有車子?」「當然是車子了。如果要再買一輛BMW,可不是只花兩百萬圓就能買到的。」高志咬著菸,用的仍是用完即丟的打火機。他並不想買高價品,反正只要能點火也就夠了。

「妳是遇上無聊男人了。」「是呀!才一年就被甩啦!」仔細一想,這一年裡也過得輕鬆愉快。或許,大鬍子眞的周轉困難也未可知。

高志脫掉衣服。惠眞若開始上班,再也沒有那樣多的時間了。

「你可眞悠閒呢!」

「沒多久,妳會對我另眼相看的。」手鍊子並未解下。坦白說,實值超過十萬圓,可不是鍍金之物。每次走在元町時,都會往櫥窗內看,卻無法下定決心買下,畢竟買車子、衣服,就已花掉薪水大半。

「我被當成廉價品了。」惠眞說。她脫掉睡衣,雙手托著乳房——她是討厭忸怩作態的女人。

「我可沒把妳當廉價品。」「只是沒錢而已!」惠眞笑著,投懷送抱。

高志抱起惠眞走向床鋪。床單還留有些微體溫。

那是位於鶴見的小工廠。只看公司名稱,無法得知是製造什麼的工廠。

天色還很亮。高志在廠房旁停車。

「董事長呢?」他問走出大門的男人。

「在辦公室。他心情很壞呢!」說著,男人重新打量高志。

「辦公室在哪?」

「你是?」

「我很想回答說是討債的,但,事實上是被迫前來,他是家母的親戚。」「那麼,你豈非也是董事長的親戚?」「我可不願這樣認為!他是那種只會教訓人,卻不給零用錢的人。」男人笑了,說:「就是盡頭轉角的房間,門上寫著『董事長室』幾個字,你一看即可知。」 高志頷首。

辦公室內已幾乎沒人了。規模不算大,到董事長室之前,只經過四扇門。

高志敲門。裡面傳來傲慢的聲音,是大鬍子。

感覺上比第一次見面時蒼老了許多。

「你是什麼人?」

「可以算是村山的代理人吧!雖然她並未委託我。」說著,高志在沙發上坐下。

他很在乎自己的鞋子。進玄關前,有個小水灘。他可不希望剛買的鞋子弄溼!

雖號稱董事長室,卻只有辦公桌和沙發組而已。牆上掛著獎狀。室田在六本木的公寓都比它豪華多了。房間角落的反射式煤油暖爐發出紅光。

「村山和你是什麼關係?」「這個嘛……應該算是姊弟般的朋友吧!」大鬍子似已完全不記得十個月前曾在他們窘困時幫忙開車的青年了。

「什麼事?」

「你不明白嗎?」

「是來敲詐的?」大鬍子笑了。

高志彈了一下手鍊的金牌。「是來商量的。」 「事情已經解決了。」「我不想敲竹槓,只是,村山是在年關之前被你甩掉,你該有所打算吧!」 「我送她一間公寓。」「還得付十一年的貸款呢!」看來似有些老奸巨滑,而且吝嗇,也許是不想拿錢出來的心理使他如此吧!

高志站起身,走近辦公桌。大鬍子也站起,一副高志若動粗就叫警察的模樣,說不定,他早就有此盤算了。

看看桌上的物件,有電話、文件、賬册和煙灰缸。信件上放著剪刀。高志伸手入西裝口袋拿出開車用的鹿皮手套,只戴上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