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尸体的过往(第5/6页)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夏江将脸埋在对方的腿上,双手顺着达也瘦弱的身躯往上抚摸,抱住了他的腰。那不是拥抱,而是死命抓着不放的姿势。在长年缺乏色彩的岁月里,夏江早己忘了自己是女人。当达也推开她的身体时,夏江掩面痛哭。
“你去娶个好女人,永远住在这里吧,就把这里当是你的家吧!”
没有人知道达也当初是怎么回应的。
他回到大学复职,跟过去一样做个老实的上班族后,夏江开始会笑了,一种充满女人味的笑声。石砌高墙的屋子,每天都充满了阳光。从二楼窗口看到的两人身影就像亲生母子一样和乐。
这样的夏江却突然过世了。人们或许觉得突然,但可能是战后粮食不足等情况,耗损了未亡人的身体吧。那时离达也生还刚好经过半年的时间。根据正式的遗书,那间房子赠与达也。
“死困是?”检察官打断老人的话提问。“夏江是病死的吗?”
“没错。”
“什么病?”
“嗯......我听说是心脏衰弱吧。”
“那是医生诊断的吗?”
“是的。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达也也出席了葬礼......”
没办法确定这一点,检察官有些失望。因为此时检察官闪过一个念头:夏江的死会不会是出于达也的计划呢?如今这段“过去”复仇未了?
可是这样的推理有些牵强。假设达也真的杀死了夏江,他也不会因此遭到任何人的怨恨。夏江没有其他亲人,唯一的女儿也早已经过世了。
“当时,”老人接着说。“甚至也有人调侃说会不会是夏江这把年纪了还跟年轻男人睡,太伤身体了,所以早死!”
“真有那种事吗?”
“很难说。至少我没见过。”
“城崎先生是在那之后结婚的吧?”
“没错,大约是一年半之后吧。那个婚姻还真像是城崎先生会做的事!”
老人似乎想起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的老太太则站起来打开电灯。外面的天色明显转暗,没什么人行经的小巷已是夜幕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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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知道吗,对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年纪也比城崎大四、五岁,长得也实在不能说是美人,名叫浪江,个性老实大概是她唯一的优点吧。她身体又有病,因为生不出孩子,所以之前的先生才跟她离婚。”
“可是城崎先生是第一次结婚吧?”
“是呀。”
“他们是恋爱结婚的吗?”
“怎么可能!”老人摇摇手说。“这件婚事是城崎先生的上司提出来的,那个大学庶务课的课长也住这附近,应该是住在池端七轩町吧。”
“所以城崎先生是在上司的推荐下心不甘情不愿答应的吗?”
“才不是呢。”老人笑着说。“对这桩婚事热衷的人反而是城崎先生。”
“为什么?对方的条件那么差。”
“就是人家说的财迷心窍吧!对方的父亲是光阳学园的理事长,当时的光阳中学虽然不大,但城崎先生好像接受了将来交给他经营的条件。”
原来如此,检察官点着头。这就是城崎达也异常快速晋升的理由啊他经营私立学校的梦想团结婚而实现了。学制改革是在昭和二十二年,自此光阳中学升格为高中。自从他就任校长以来,学校的发展突飞猛进。每当看到水道桥的圆形教室时,城崎心里一定有种仰望梦中殿堂的感觉,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想到这里,检察官不禁突发奇想:城崎的计划到此结束了吗?他该不会又开始偷偷思考下一个计划了吧?
“他的这个太太,”检察官问。“是因为车祸过世的吗?”
“是的。”
“地点是?”
“上野。”
“什么时候发生的'”
“二十四年吧。正好是我儿子娶媳妇的那一年......”
“肇事者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叫什么来着的外国人呀。”
“外国人?”
“就是当时外国派驻的军人嘛。她正穿越马路就突然发生车祸了。对方喝醉了,听说车里还有日本妓女,在一旁有说有笑的——真是个讨厌的时代呀,实在......”
检察官沉默地点点头。对当时的侦查单位来说,和外国驻军的交涉是一种禁忌。那是一段屈辱的历史。不过这一点也证明城崎前妻浪江的死应该不是他做的。
究竟他想逃离的“过去”是什么?城崎在害怕什么?想抹煞什么?供他房子住的寡妇病故提供学校让他经营的前妻车祸过世,而这两件死亡都与犯罪无关。
“城崎先生卖掉房子跟这件事有关吗?”检察官问。“换句话说,他想忘掉痛苦的回忆......”
“大概吧,”老人回答。“和这件事应该有关。不过那房子还有更不幸的事......”
“怎么说?”
“还死了一个人,而且是从二楼被推下去的......”
老人像是要强调说话的效果一样,话只说到一半。检察官不禁有些心急,而像个说书的老人却露出一副“预知详情下回分解”的表情。
“谁?”检察官赶紧问。“是谁被推下楼了?”
“城崎先生的媒人,也就是他的上司。这件事发生在他太太车祸前不久。”
“凶手是?”
“其实没有什么凶手,而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个四岁还是五岁大的小女孩,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据说是个战争孤儿,城崎先生将她带回来,打算收养她。结果那孩子却犯下这么大的过失......”
女孩到城崎家是他结婚一年后的事,而且很明显地是在浪江的同意下才这么做,只是不知道浪江是否真的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倒是她接受事实后曾经笑着跟邻居说“谁叫我是这样的身子呢”,有种不得不然的死心。总之城崎夫妇是模范父母。似乎达也跟小孩相处的时光比和妻子在一起要快乐许步。
那起意外发生在一个月后。
当时城崎家二楼正在改建,将和室改成西式房间,并加盖阳台,说是要让身体虚弱的太太在那里做日光浴。城崎家本来就盖在石砌的高墙上,从下面石阶向上看,凸出来的阳台位置显得相当高,和石阶垂直的距离几乎有普通人家的三层楼高。
就在改建大致完工时,城崎邀请他的上司,也就是他的媒人庶务课长夫妇前来,其他还邀请应召前的上司会计课长。
改建落成的庆祝晚宴是在新的西式房间举行。酒过一巡后,城崎邀请庶务课长和会计课长到阳台参观。站在高处的时候,一起抬头观看,人们似乎更喜欢俯瞰。两位课长战战兢兢地站在阳台边,之所以战战兢兢是有原因的,因为阳台的扶手做得很低,城崎指着排放的一堆铜管说明那一部分还未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