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拉格伦警督胸有成竹(第2/3页)
梅尔罗斯上校多半也和我心有灵犀,他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您还想看看别的东西吗,波洛先生?”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若您肯费心带我去看一下原来放凶器的那张银桌,那就再好不过了。然后我就不再叨扰您了。”
我们朝客厅走去,但半路上警察局局长被一名警员拦住,两人交头接耳一阵后,梅尔罗斯上校借故告辞。我只好自己带波洛去看银桌。我掀开桌面一两次,然后松手让它自己关上。波洛推开落地窗走上露台,我便紧跟上去。
拉格伦警督正好拐过屋角朝我们走来。他神色冷峻,却又志得意满。
“原来你在这儿,波洛先生,”他说,“唔,案情差不多水落石出了。我也很遗憾,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走上了邪路。”
波洛的脸色立刻一沉,不过语气还是很温和。“照这么说,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也许下次吧,”警督安慰他,“虽然这宁静的世界一角并不是每天都有谋杀案。”
波洛凝望警督的目光显得非常羡慕。
“您的速度真是无与伦比,”他赞叹道,“能否冒昧请教您办案的诀窍?”
“当然,”警督笑道,“首先——要讲究方法。我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要讲究方法!”
“啊!”波洛惊叹道,“那也是我的座右铭。讲方法,讲顺序,还有小小的灰色细胞。”
“细胞?”警督瞪圆眼睛。
“大脑里的小小灰色细胞。”比利时人解释道。
“哦,当然。唔,我想我们都得动用它们。”
“程度多少有别,”波洛小声说,“更何况,质量也有高低之分。接下来就是犯罪心理学,非学不可。”
“啊!”警督说,“你还真热衷于心理学那一套?我只是个普通人——”
“这一点拉格伦太太肯定不敢苟同。”波洛微微鞠了一躬。
拉格伦警督一怔,也回鞠一躬。
“你没搞明白,”他露出笑容,“天哪,大家对同一句话的理解居然差这么多。我是在指点你办案的诀窍。首先要讲方法。最后看见艾克罗伊德先生活着的是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小姐,时间为九点四十五分。这是第一个事实,对吗?”
“可以这么说。”
“那么这一点就算确定了。十点半的时候,这位医生说艾克罗伊德先生已经死了至少半小时。你能肯定吗,医生?”
“当然,”我说,“半个小时或者更久一些。”
“很好。由此可知,作案的时间可以精确到十五分钟之内。我开列了一张清单,包含家里所有人,逐个详查; 把他们的名字,他们从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整这段时间内在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全都记了下来。”
他把一张表格递给波洛。我凑到波洛身后一起看。清晰的笔迹记录如下:
布兰特少校: 在台球室,与雷蒙德先生一起。(后者证明。)
雷蒙德先生: 台球室。(参见上条。)
艾克罗伊德太太: 九点四十五分时在看打台球。九点五十五分去睡觉。(雷蒙德和布兰特看见她上楼。)
艾克罗伊德小姐: 从她伯父的房间出来后直接上楼。(帕克和女佣埃尔西·戴尔可以作证。)
众仆役
帕克: 直接去餐具室。(女管家拉塞尔小姐可以作证,九点四十七分时她从楼上下来和他商量事情,至少谈了十分钟。)
拉塞尔小姐: 参见上条。九点四十五分在楼上与女佣埃尔西·戴尔说过话。
厄休拉·伯恩(客厅女仆): 九点五十五分之前都待在自己房里,然后去了仆役厅。
库珀太太(厨师): 在仆役厅。
格拉迪丝·琼斯(另一个女佣): 在仆役厅。
埃尔西·戴尔: 在楼上的卧室里。拉塞尔小姐和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小姐都曾经看见她。
玛丽·斯里普(帮厨女佣): 在仆役厅。
“厨师已经来了七年,客厅女仆十八个月,帕克一年多一点,其他都是新来的。除了帕克有些可疑,其他仆人好像都挺老实的。”
“非常详尽的清单,”波洛边说边把表格还给他,“我敢肯定帕克不是凶手。”他又认真地补充。
“我姐姐也有同感,”我插了一句,“而且她总是对的。”不过没人把我的打岔当回事。
“这就非常有效地排除了家里人犯案的可能性。”警督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关键问题。门房的那个女人——玛丽·布莱克——昨晚拉窗帘的时候看见拉尔夫·佩顿从大门进来,朝大宅走去。”
“她能确定吗?”我连忙问。
“一口咬定。她一眼就认出他了。他很快闪进大门,拐入右边那条小径——那可是通往露台的捷径。”
“具体是什么时间?”波洛不动声色地端坐着。
“准确地说,是九点二十五分。”警督严肃地说。
三个人都沉默了。然后警督又开口道: “已经非常明显了,一环紧扣一环。九点二十五分有人目击佩顿上尉经过门房; 九点三十分左右,杰弗里·雷蒙德先生听到有人在屋里向艾克罗伊德先生要钱,却遭到拒绝。然后呢?佩顿上尉从原路离开——从窗子出去的。他在露台上来回走着,又气又恼。他来到客厅敞开的窗户外面,假设是九点四十五分吧。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小姐向伯父道晚安。布兰特少校、雷蒙德先生和艾克罗伊德太太在台球室里。客厅空无一人,他趁机从银桌里取出短剑,又回到书房窗外脱掉鞋子,爬进屋里,然后——我就不描述细节了。随后他逃之夭夭,没胆量再回旅馆,而是直奔车站,在那儿打了个电话——”
“为什么?”波洛柔声问。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这个小矮子正倾身向前,双目炯炯,射出一道奇异的绿光。
拉格伦警督一时也被这问题给噎住了。
“这一举动的目的可就难说了,”他最后说,“但凶手们往往做出可笑的事情。如果你当过警察就明白了,哪怕最聪明的凶手有时也会犯些愚蠢的错误。过来,我给你看看那些鞋印。”
我们跟随他绕过露台,来到书房窗外。拉格伦一声令下,一名警员马上把从村里小旅馆找到的那双鞋拿了出来。
警督将鞋放在鞋印上。
“非常吻合。”他自信地说,“这其实并不是留下鞋印的那双鞋,那双被他穿走了。这双鞋和那双一模一样,但是旧一点——看见鞋底的橡胶鞋钉已经明显磨损了吗?”
“但是鞋底带有橡胶鞋钉的人肯定不少吧?”波洛问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警督说,“但如果没有其他依据佐证的话,我也不会强调鞋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