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第2/8页)

她看着雷布思,仿佛雷布思也是一名嫌疑人,也不能洗脱嫌疑。他很镇定自若地微笑着。

“我本来不想去的,”她继续说,“可是弗兰克,也就是我老公,他说一切都定好了,所以我应该去。”

“你也是去格拉斯哥旅行的,是不是?”

“严格说来不算旅行,我儿子住在这里,他是石油公司的会计。我儿子给我买好了机票,所以我就来看看他的近况。我担心他啊,隔着这么远,也不知道一切都还好不好。我是说,格拉斯哥是一个生活挺艰难的地方。你看了那些报纸上说的事儿,这里可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是的,这里可不比伦敦啊,雷布思心里也这么想。他的笑容变得僵硬,这时他听到一声类似电铃的声音,然后系好安全带的指示灯亮了,紧接着“不准吸烟”的灯也亮了。神啊,雷布思现在烟瘾难耐了,觉得一烟难求。他是在无烟舱还是吸烟舱呢?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也想不起在买票的前台自己订的是什么票。如今是不是飞机上也可以吸烟了呢?如果造物主想要人类在两万英尺的高空吸烟,那么他是不是应该给人类更长的脖子呢?他旁边坐着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可是一点儿脖子都没有。他有点同情那个连环杀手了,如果连环杀手想要扭断这个喉咙,对着这么粗的脖子还是有点难度的。

天啊,我这个想法真是毫无人性,主啊,您一定要原谅我。为了表示忏悔,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和这个女人交谈。这个时候,飞机正好起飞,所以她也不得不把嘴巴闭上几分钟。雷布思趁着耳根清净,把他的报纸放进前面座位的后部,然后把头靠在自己的位子上,马上就睡着了。

乔治· 弗莱特从老贝利给雷布思下榻的酒店又打了个电话,可是前台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今天早上雷布思“匆忙离开了”,走之前还询问了去希斯罗机场最快的路线怎么走。

“貌似他当了个逃兵啊,”莱姆警员说,“他应该是被我们无可挑剔的职业精神震撼了,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得了,莱姆,”弗莱特低吼着说,“你说话注意点。这事儿有点蹊跷,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呢?”

“先生,我无意冒犯,可是我觉得他不辞而别,因为他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他也许之前还担心你会突然给他一笔钱呢。”

弗莱特礼节性地微笑着,可是他早就心猿意马了。昨天晚上雷布思还去见了心理学博士弗雷泽女士,现在他又匆匆离开伦敦,到底发生了什么?弗莱特抽了抽鼻子,他喜欢真真正正的蹊跷事儿。

弗莱特在法庭上跟马尔科姆·钱伯斯悄悄地咬耳朵。马尔科姆·钱伯斯曾经指控弗莱特手下的一个污点证人。那个污点证人非常愚蠢,被当场逮住过。弗莱特告诉这个证人,他也无能为力,不过还是会尽力帮忙。这个污点证人给弗莱特通风报信很多次。弗莱特能把几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绳之以法,这个污点证人是功不可没的。弗莱特觉得自己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他想去找钱伯斯说说情,但是他不想影响控方,当然想要控方徇私这是想都不能想的。他想告诉钱伯斯的就是,这个污点证人提供的有利信息对警方的工作和整个社会都做出了贡献。如果法庭给他的判决是最大的量刑,那么他以后将不能为警方和社会做贡献了,这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当污点证人不是什么光辉灿烂的工作,可是总得有人干啊,而且弗莱特还为自己的线人关系网感到自豪。如果这个庞大的网络突然分崩离析了,别,最好还是别乌鸦嘴,这事最好还是别去想吧。他并不期待走到钱伯斯面前苦苦哀求,跟要饭似的求情,尤其是经过汤米·瓦特克斯那档子破事之后。瓦特克斯被释放后,很可能在酒吧里对着一堆嘻嘻哈哈的醉酒鬼添油加醋地讲了一些内幕故事。瓦特克斯的段子都是关于有魅力的探长跟他说“汤米,你好呀,最近有什么情报?”弗莱特觉得钱伯斯根本不会忘了这破事,而且钱伯斯还会提醒弗莱特自己别忘了这事。管他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低声下气把事儿办了是上策。

“你好。”一个女声传来,就在他后面。他转过脸看见一双“猫眼”和明亮鲜艳的双唇,那是凯西·法拉黛。

“你好,凯西,你在这干什么呢?”

她约了一个有影响力的犯罪报道记者在老贝利见面,那个记者在一家高端日报社供职。

“有一个诈骗案,他已经跟了一大半了,”她解释说,“而且他的观点和法院的判决总差不了太多。”

弗莱特点点头,看到她在这儿,他觉得有点尴尬。他用余光扫视,发现莱姆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在,此时正幸灾乐祸。所以弗莱特佯装镇定,鼓起勇气迎接她那有力的对视。

“今天的报纸上我看到了你的报道。”他说。

她双臂交叉,说:“我不能昧着良心说我认为侦破这个案子很有戏。”

“记者们知道我们提供的是虚假信息吗?”

“有一两个人有一点怀疑,不过很多读者如饥似渴地想看狼人的故事,他们也忙着要取悦读者们,”她把手放下来,伸手去翻肩包,“而且记者们背后还有不少猎奇心很重的编辑呢。我认为,只要我们丢给他们一点零星信息,他们就会照单全收。”她从包里拿出一盒香烟,没有询问他们要不要来一支,就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把那一盒又都放回包里,拉上拉链。

“嗯,我们还是祈祷进展顺利吧。”

“你说这虚晃一枪都是雷布思探长的点子?”

“没错。”

“我还是不大信,见过雷布思探长本人之后,我觉得玩心理战术不是他的强项啊。”

“不是吗?”弗莱特的语气显得很惊讶。

“他就没什么强项。”莱姆插嘴说。

“我可不会把他说得这么一无是处。”弗莱特还是力挺雷布思。可莱姆没有再搭腔,只是浅浅一笑,弗莱特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他知道莱姆那笑容背后的潜台词: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跟他为什么这么亲密,为什么你们哥俩好。

凯西听到莱姆插嘴,笑了笑,但是她还是只和弗莱特交流,她不想和比自己级别低的人打成一片。“雷布思在这附近吧?”

弗莱特耸耸肩,“我也希望知道他的行踪,凯西。我听说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是他动身前往希斯罗机场,但是他没带任何随身行李。”

“噢。”听上去她并不感到失望。突然,弗莱特举起一只手,挥挥手示意,钱伯斯看到这个手势,朝着他俩走过来。钱伯斯脚步轻盈,看上去好像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