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天(第14/17页)
“他打算在这里做买卖。”卡弗蒂说。
“我不知道这里有大量的锡矿和锌矿。”
“哦,或许不光是他自己的生意。”
“我不太明白,我们不是已经和俄国签订了《引渡罪犯协议》吗?”
“你确定?”卡弗蒂略带嘲讽地笑了笑,“不管怎样,我们在政治避难上也有相关政策规定,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朋友满不满足这个要求。”
卡弗蒂又笑了笑。
“那天晚上在宾馆,”雷布思继续说,“你和托多罗夫在一起,然后又去找安德罗波夫,还有一名政府官员名叫贝克韦尔……你们在一起聊什么了?”
“我好像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请那个人喝了杯酒,但是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托多罗夫和安德罗波夫一起长大的吗?”
“不知道。”
雷布思往半空中弹了弹烟灰。“那你们当时和经济发展部部长讨论什么问题了呢?”
“你肯定问过谢尔盖同样的问题。”
“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回答呢?”
“他估计会说当时在谈论经济发展问题,不过确实是这样。”
“卡弗蒂,你最近好像在物色大面积土地呢。是不是安德罗波夫出钱,你做他的代理人呢?”
“我们的生意光明磊落。”
“那他知道你之前是房主吗?你那些公寓住满了房客,也不注意防范火灾隐患,施舍的支票也被兑换成了现金……”
“你观察得可真仔细,连个小细节都不放过。谁都会认为你也住在那里。”卡弗蒂手指了指运河那边。
“你在布莱尔街上有间公寓,租给了南希·西弗怀特和埃迪·詹特里。”雷布思当时想怎么只有两位房客,不像是卡弗蒂故意设的陷阱。“南希对索尔·古德耶尔很友好,”他继续说,“非常友好。事实上,她所有家具都是从他那里得到的。索尔在干草市场遇刺的那天晚上,南希刚好在索尔家巷角发现了托多罗夫的尸体。”雷布思把脸凑到卡弗蒂脸边上。“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低声说。
“不太明白。”
“如今领事馆想把托多罗夫的尸体运回国。”
“雷布思,我之前提到的那些稻草现在已经记不清数目了。”
“卡弗蒂,那不是稻草,而是枷锁。你猜猜这些枷锁拴在了谁的身上?”
“冷静,”卡弗蒂提醒他,“你居然能说出这样有文采的话来,甚至都可以去写诗了。”
“问题是我发现和‘卡弗蒂’读音押韵的词只有‘邪恶’和‘杂种’。”
卡弗蒂咧嘴笑了笑,露出了金牙套。然后,他嗅了嗅空气,走到桥那头。“我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长大。这个你知道吗?”
“我想应该是克雷格米勒。”
“不过我在乔治区有个叔叔和婶婶,我妈妈上班那会儿他俩照看我。我出生前一个月爸爸去世了。”他转向雷布思,“你不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对吧?”
“法夫。”
“这么说你不记得那里的屠宰场吧,偶尔会有只公牛从那里逃出来。于是,警报会响起。我们小孩子就会被锁在家里,一直等神枪手到了。记得有一次我隔着窗户往外看,只见公牛好大的个儿,鼻涕往外喷,身上冒着热气,知道自己一下子自由了,就不停地蹬腿。”他顿了一下,“那名神枪手单膝跪下,胳膊就位,朝它脑袋开了枪。这下,公牛双腿一弯,两眼变得黯然失色。有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它一样——最后一只自由的公牛。”
“你纯粹在胡说八道。”雷布思反驳道。
“问题是,”卡弗蒂说这话时一脸的微笑,让人有些同情,“如今,我又觉得你就像它一样,在不停地抵抗、反冲,发出哼哼声,因为现在我这么守法你无法接受。”
“那是因为‘想法’就是想法。”雷布思停顿了一下,将吸剩的烟头吹到了河里,“卡弗蒂,你他妈的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卡弗蒂耸耸肩,“咱俩这样促膝长谈的机会不怎么多了。谢尔盖告诉我,说那天晚上你跟踪我们了……哦,或许我只是在找借口。”
“我很感动。”
“我听新闻广播说斯塔尔探长被调过来负责此项调查。他们已经允许你离职了,对吧?而且退休金也很丰厚……”
“我和警局再没任何瓜葛了。”
“西沃恩这颗金子终于有机会发光了。”
“卡弗蒂,她成了你的对手。”
“我们走着瞧吧。”
“只要给我留个不错的位置,让我瞧瞧就行。”
卡弗蒂的目光转向了那面高高的砖墙,墙那面就是开发区,“雷布思,很高兴和你交谈。好好享受夕阳时光吧。”
不过,雷布思没打算走,“你听说过伦敦的那位俄国人吗?卡弗蒂,最好当心你的对手。”
“雷布思,不会有人想毒死我的。我和谢尔盖看问题的方式完全一样。几年后苏格兰将会独立,这一点毫无疑问。单单北海油田就够开采30年了,鬼才知道大西洋还有多少油田呢。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我们和西敏寺做个交易,然后打个8折或者9折。”卡弗蒂缓慢耸耸肩,“然后把钱花在日常的休闲娱乐上——喝酒、吸毒、赌博。我们会在所有城市都设立超级赌场,这样利润就会越来越丰厚……”
“这是你的另一种秘密侵略喽?”
“苏维埃人总认为苏格兰会爆发革命。不过,这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对吧?从此你就永远退出江湖了。”卡弗蒂手轻轻一挥,转过身。
雷布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他知道继续在此处逗留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然而,他还是犹豫了一下。那天晚上,卡弗蒂就像演员似的,有车有司机。今晚的卡弗蒂却有些不同,他比那天更深思熟虑了。卡弗蒂的衣橱里有许多副面具……每次戴的都不一样。雷布思本来打算让他搭自己的车回家,可他为什么想这样呢?于是,他转过身,回到自己车里,在路上又点了一支烟。卡弗蒂所讲的公牛故事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难道那就是退休后的感觉吗?那种奇特而又令人不安的自由,极其短暂的自由?
“回家后再不听莱昂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的歌了,”他责怪自己道,“你简直跟他一样有病。”
到家后,他开始播放洛瑞·盖乐许(Rory Gallagher)的歌:《超级大炮》(Big Guns)《令人讨厌的人》(Bad Penny)《回扣城市》(Kickback City)和《罪过男孩》(Sinner Boy)。他喝了三大瓶威士忌,然后又喝了三大瓶水,听完洛瑞的歌后听杰克·利文(Jackie Leven),然后是佩奇(Page)和普兰特(Plant)。他本来想给西沃恩打个电话,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让她歇歇吧,别再打扰她了。他什么都没吃,可也不觉得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