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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木回到旅馆,女服务员随即把饭菜送了过来。到底不愧是海岛,鱼很多,而且很新鲜。负责照料小野木用餐的,仍旧是那位面颊红红的圆脸女服务员。
“这位客人是东京来的吧?”女服务员问。听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便告诉小野木说,夏季里许多游客都是从东京来的。
“那些游客都参观哪些地方呢?”小野木问。
“一般都到矿山那边去。听说那里是佐渡的金山,一时间竟成了大家的话题。不过,无论谁都是扫兴而归。这也难怪,如今已经根本不产黄金,连机器都停下来了。”
“有多少人在那里工作?”
“顶多有五十到一百人吧!据说曾有过一阵子,相川镇到处都是矿工和矿业主。可现在却是那般景象,这个镇子就更不值一提了。”
女服务员从这件事谈起,又给小野木讲了各种有关当地的情况。比如,矿山里还残留着古代手工开掘的坑道,有一处是佐渡金山服务所的旧址,还修建了乡土博物馆等等。
小野木打算明天到那座乡土博物馆去看看。照理说,那里应该陈列有从附近古代遗迹里发掘出来的陶器等。
佐渡岛上,古代的遗迹相当多。在这座相川镇以及小木附近,都有过发掘报告。相川镇博物馆里陈列的就应当是附近低地遗址里的出土文物。
外面已经夜幕低垂了。
“一到夏季,”女服务员说,“常有为游客举办的各种文娱活动,但现在已经错过季节,什么也没有了。您没有可去参观的地方,太遗憾啦!”
可是,小野木并没有心思去看那些文娱节目。入夜以后,在这座古老的镇子上走一走,就算蛮不错了。
洗过澡出来,小野木从旅行皮箱里取出随身带来的有关考古学方面的书籍,跳读了若干部分。
其中有一册是《新潟县文化资财报告书》中的《千种低地遗迹》部分。读了这份报告书知道,从这些遗迹中发掘出的种类有:水稻、甜瓜、葫芦、桃子、椎樫等植物种子。报告书中列举的出土文物还有:鲷、乌贼等鱼类的骨骼,现在已绝种的海驴骨,以及贝壳类等。这些都与静冈县登吕遗迹的发掘品相差无几。
小野木刚看了两三页,那位女服务员又来了。
“客人您好,本地有一些热心公益的人士,马上就要表演佐渡民谣舞了。您如果待在这里烦闷的话,去看看吧?”女服务员这样劝道。小野木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当地有一个保存传统民谣曲的组织,应游客们的请求才来跳民谣舞的。在刚刚进入旅游淡季的秋天,并不是举办这种活动的时候,但偶尔有别处旅馆的团体游客提出希望,才难得决定表演一次。所以女服务员劝小野木不妨顺便去观赏一下。
女服务员异常热心地做着动员工作。小野木为她所打动,于是决定去看看。
走出旅馆,到会场大约有二百米左右。沿着上坡路走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类似佛堂的建筑物。一走进会场,里面还有负责看管鞋子的保管员。
小野木坐到临时搭起的观众席上。这时已经有二十几个穿着旅馆棉袍的客人黑压压地坐在那里了,还有一些当地人坐在后头。总之,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乡间的小戏园子。
正面小小的舞台上,挂着绘有海滨风光的布景。歌手有四个人,轮流唱着“佐渡民谣”。跳舞者全是男人,头戴草笠,身穿一式白色单衣。
在发源地亲耳听它的民瑶,果然别有一番风味。而坐在昏暗的乡间剧场里听起来,仿佛更增添了旅途的凄楚悲凉。与平时耳熟的“佐渡民谣”不同,在这里听到的调子,要更哀婉得多。正由于曲调里没有巧妙的滑音和精彩的抑扬顿挫,更显出一种朴素的哀怨之情。这恰和如今相川镇的衰败颓唐有着协调一致之处。
小野木中途退出会场,回去的路更加昏暗。走着走着,肩头感到有些发冷。虽说时方初秋,可这一带的夜晚已经寒气逼人了。
回旅馆的路上,两旁的人家几乎都门窗紧闭。偶尔有一户人家敞着房门,里面点着微弱的灯光。这条路上也有两家茶具店,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晃动。陈列的茶杯显得寂寞孤单。
小野木的身旁有一对穿旅馆衣服的男女擦肩而过,那身姿与当地人浑然不同。这个镇子虽说是游览区,却仍旧使人感到它只是由当地人一统天下。
小野木不想径直回到旅馆,便朝通往海滨的路走去。耳边听到的,只有河水的声音和远处海潮的轰响。有住房的地方,也听不到人的讲话声。走在黑暗的路上,天空清晰得出奇。天上没有一颗星星,但仔细望去,似乎可以分辨出云彩的黑影。
小野木眼前浮现出赖子的容颜。
第二天上午,小野木从相川镇出发去千种的遗迹。乘公共汽车大约要跑二十分钟,地点在一片宽阔的旷野之中。
佐渡岛的南北两端均为山岳地带,中间是低地。它在地图上是个狭小的岛屿,可这次来到实地一看,却有着相当辽阔的平原。
下公共汽车的地方,有一处挂着“河原田村公所”的牌子。到那问了一下,说是遗迹还得向南走两公里左右,这一带几乎没有像样的村镇。放眼四望,到处是初秋时节稻浪起伏的农田。
这天也是个阴霾的日子。暗淡的阳光无力地洒向人间。小野木沿着一条河流向前走去。这条河叫国府川,河面相当宽。从一条田间小路走了约三十分钟,看到竖着一个写有“千种遗迹”的柱标。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根本看不出所谓的遗迹。小野木把单手拿着的《新潟县文化资财报告书》打开,对照书中的插图,向四下里打量着。
于是,在稻田的小路之间,出现了两个攒动的人影。小野木开始以为是农夫,其实不然。两个人里,一个是城市打扮的青年,身穿衬衫,绾着西服裤脚。另一个是穿着肥大的女式制裤的年轻女子。
小伙子手握一把短镐,女方则拿着一个布口袋。小野木一看便知,那对男女青年正在这一带进行发掘。
小野木跨过水沟,顺着田里的小路靠近前去。青年弯着腰,身影隐在水稻后面。察觉到小野木走进跟前,青年把脸抬了起来。
“呀!”对方先搭了腔。看来他料定小野木不是本地人,而是与自己兴趣相同的考古爱好者,年轻而开朗的脸上挂着笑容。小野木点头表示致意。这时,青年身后的那位年轻女性也微笑着向小野木低头致礼。
“有什么收获吗?”小野木搭起了话。
“没有。”青年笑着说,“净是些陶器的碎片。”
在青年的示意下,年轻女性伸过布袋来,小野木朝里面瞧了瞧。年轻女性特地从里面拣出一块托在手掌上。那是弥生文化时代的陶器碎片,上面还沾着黄土,给人的印象是某种壶具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