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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又敲了敲门。

他知道妻子还未安歇。隔着门就能感到,卧室里正在凝神屏气。

结城已经作好了里面有反响时的准备,理由是来取忘下的东西。

然而,尽管第三次叩响了门扉,还是没有得到妻子的回音。

结城由走廊折了回去。作为一个身材魁梧、总是目空一切的男子汉,他感到自己浑身一阵冰凉,一阵炽热。

结城想起前不久赖子曾提出想离婚的事。以前,赖子曾多次提出过这个问题。每次结城都未予理睬。

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赖子是不满意的。结城还清楚,结婚伊始,赖子就发现了这桩婚事的失败。

结城变得刚愎自用,正是从那时开始的。一旦发现自己既得不到妻子的爱情,又不为妻子所尊重,他马上就失去了心灵上的航向。

从那时开始,他执意为所欲为起来了。不止在女人问题上,连谋生的手段也是见不得人的。这正为洁身自好的赖子所嫌恶。可以说,他是自作自受,故意让赖子来厌恶他。正因为他从心底里爱着赖子,所以这一切都是心灵空虚的表现,用以掩饰这种心理的,便是那些一意孤行的做法和片刻的快慰。

他之所以傲慢地不理睬赖子的离婚要求,原因即在于自己不肯放开她。他知道,赖子身上有着古老的伦理观念。同时,他也相信,只要丈夫不应允,她是不会擅自逃开的。

可是,这次情形大不相同了。

……好哇,竟有了相好的男人啦!

结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眺望着漆黑的空间。

结城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您真能睡懒觉呀。”女人烤好面包,连着牛奶一起送来了。

结城来到这个家里,是在昨天深夜。因为酒喝过了头,最后是晕头转向地乘汽车到达这里的。他本想暂时不到这里来的,而结果却好像是由于醉酒才迷路闯进来了。

女人很高兴。可是,结城一进家门,立刻就像根木头似的倒下睡了过去。他迷迷糊糊地记得是女人在床铺上给自己脱去了衬衣和裤子。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结城颇不痛快地嚼着烤面包。

“今天可以从从容容地待一天了吧?”女人从一旁探过头来问。她一大早就浓妆艳抹地打扮起来,为的是让一夜没睁眼的结城看看自己的容貌。衣服也换上了华丽夺目的。

“那可不行。”结城淡淡地说,“我马上要出去的。”

“啊呀!”女人瞪了他一眼,“那么,今天晚上怎么样?”

“大概不会到这儿来了。”

女人应了一声“是”,把拧干的毛巾递给他。

“最近全没指望了吧?”

“那倒不一定。不过确实太忙啦。”

“昨晚您在哪儿饮酒来着?简直睡得像块石头。”

结城没搭理她,仍旧绷着脸沉闷不语。他用毛巾擦过手,胡乱地摔开,然后站了起来。

“您就出去?”女人死了心,尽管满脸扫兴的样子,结果还得帮着男人作准备。

“喏。”她拿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说,“您裤子里的手帕洗好了。上面全是口红呀。昨晚去哪儿了?”

结城不动声色,没有回答。他面朝镜子试着领带系得是否合适,表情十分冷漠。女人以热烈的眼光注视着他的脸。

“我也和您一块儿去吧。”

结城没有做声。

“行吗?到银座。”

结城口里“啊”了一声。于是女人急忙重新整装,吩咐女佣人叫出租车。

结城面色苍白,坐进车子里也紧绷着脸,一声不吭。

“饮酒过度会中毒的呀。”女人握住他的手,用衣袖遮住,“今后还是少喝点吧!”

结城挣开女人的手,从口袋里取出香烟,依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吐出一口烟,茫然地注视着外面飞驰而去的景色。

“去公司吗?”

“嗯?”结城第一次搭了腔,“我正在考虑到什么地方去。”

“真坏呢。是去昨晚女人那儿?”

结城没有反应,眼皮也不眨一下。女人等不及了,自己贴到结城身上来了。

“嗯?”她在耳边悄悄地说,“今晚您来吗?我太无聊啦。您好长时间都没理我了。”

结城用臂肘轻轻把她推开。

“恐怕不成啊。想玩的话,你可以随便嘛!”

女人伸过手指,把结城的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很不痛快地擦着了火柴。

汽车驶进了银座的大街。

“求求您,”女人屈服了,“我想和您一块儿喝喝茶,然后再分开。可以陪陪我吗?”

她卖弄风情地仰望着结城的脸。

结城无可奈何地答了一声“嗯”。下车以后,女人拉着结城走进吃茶店。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您要咖啡,还是红茶?”女人竭力振作着自己的精神。

“什么都行。”结城的表情和声音都没有兴致,连着打了两三个呵欠,眼睛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表,然后走到店内放电话的地方。电话是挂到自己的办事处,接电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

“是我,有什么情况吗?”

“您好!”女办事员以悦耳的声音问候道,“刚才土井先生来了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要对您讲,因此请您与他联系。”

女办事员讲了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是结城也知道的一处住宅。

“知道了。就这些吗?”

“是,到现在为止就只是这件事。”

结城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又重新挂向另外一个地方。这次也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结城。太太在吗?”

“是,就来。”

女佣人的声音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嗓门。那嗓门略有些沙哑,是烟花之地女人所常有的那种倒了嗓子的特殊声音。

“啊呀,结城先生吗?我正等着您哪。”女人开门见山地说。

“有些日子不见了,实在抱歉。”结城答道。

“确实有不少日子了呢。怎么样,仍是老样子?”

“您是说买卖吗?”

“真糊涂!我不懂什么买卖不买卖的。那方面嘛!有进展吧?”

“还毫无头绪哪。可是!土井先生方才……”

“他刚刚出去。不过,他交代过了,要是结城先生来了电话,就让我告诉您:今晚七点,在赤坂的‘梅川’,务必要见见您。他说事情十分紧急,无论如何要请结城先生想办法赶到。”

“明白了,我一定去。”

“真的吗,这可难得啦。哎,结城先生,我也和土井一块儿去哪!”

“是吗?”

“好久不见结城先生的面了,这次太叫人高兴啦。”

“我也久疏问候了。好吧,再会。”

对方似乎还要讲什么,但结城先把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