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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吧。”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
“听说他是个很优秀的外交官,名望很高。我们这儿好不容易出了个人才,大家都觉得很可惜。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现如此优秀的人了……”
住持回头一看,老人好像也抱有同感,不住地点头。
“在战争期间他在中立国做公使,肯定很是为难,受了很多苦,八成是劳累过度了吧?”
“应该是吧。”
老人同住持一同回到了寺院。脚下的银杏落叶沙沙作响。
“他刚去世的时候,东京外务省的人还会不时地来扫墓,可最近除了您,就没有远方来的客人了。”
“这样啊……”
老人为了配合老僧,也放慢了脚步。
走出小门,就来到了本堂旁边。树下堆满落叶。后方是一片树林,挡住了阳光,所以这一带显得特别昏暗。
“这边请,喝个茶再走吧。”住持说道,可老人婉转地拒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办,就先告辞了。”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裹,“这些就当是寺岛先生的香资了。”
“哦,那真是劳您费心了。”
住持接过纸包,看了看上面的文字。
上头是毛笔写的“田中孝一”这几个字。
“田中先生是吧?”
“是的。”
“我这就拿给他的家人看看。”
“不,这件事还请您务必保密。即使告诉他们,恐怕他们也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因为我只和寺岛先生个人有一点交情。”
老僧又看了看纸包上的文字,神色十分认真。
“您的字写得真好。”过了一会儿,住持抬头说道,“恕我冒昧,这字是不是米芾的风格?”
“啊……那可不敢当……”
“其实我也会那么点书法,还给当地人开班教课来着。所以多多少少懂一点。您的字写得真是太好了!最近能写这么一手好字的人越来越少,今天能见到您我真是太荣幸了!”
住持一路把老人送到石阶,目送着他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车里。
坐回车上,老人对司机说道:“在那条大马路右转,会看见一家杂货店,叫寺岛商店,到了那儿麻烦开慢点儿。”
司机按照指示开了过去。
来到大马路后,只见两旁都是店铺。津屋崎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港口小镇,房子也很旧。还有不少泥灰房子沐浴在夕阳的红光之中。
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人家。
“就是那儿!”
司机也看见了“寺岛商店”的招牌,他放慢了车速。
客人发现那家店里还卖香烟,赶忙命令司机停车。
“我去买包烟。”
“客人,我去帮您买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他自己打开了车门。
那是地方小镇中常见的商店,店门很大。一边是杂货店,另一边则卖香烟。店里很昏暗。摆放着香烟的玻璃柜后,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在织毛衣。见店里来了客人,少女抬起了头。
“劳驾,要三包和平牌香烟。”
少女从玻璃柜里拿出三包烟。客人站在柜台前,凝视着少女的动作。他仔细地看着少女的脸庞。
“谢谢惠顾。”
少女轻轻鞠了一躬,将三包烟摆在柜台上。
“请问有火柴吗?”
“有的。”
客人立刻打开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又伸手接过了少女给的火柴。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吞云吐雾起来。
“你是这家的小姐吗?”犹豫不决的客人终于开口提问了。
“是的……”
少女有些吃惊。她长着一张笑脸,很是可爱。
“多大了呀?啊,对不起,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熟人。”
少女腼腆地笑了。
少女身后就是货架。里头十分昏暗,看不清楚。夕阳照在店门口,只有那一块很亮。
“您走好。”
对少女来说,他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客人。她目送着客人回到车中。
客人在车里回过头,看着寺岛商店。商店越来越远,道路两旁也没有了人家。
客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表情。
他在博多的酒店上的车,一路过来花了很长时间,可几乎不说话。要是司机不说话,他就完全不开口,好像很不喜欢说话。
经过一座小车站时,客人突然说:“能不能帮我买份晚报来?”
那是福冈发行的报纸。客人在摇晃的车厢中专心看着报纸。
窗外的山岳在夕阳的照耀下呈现出红色的褶皱。田野上已经看不见阳光。
客人为了看报纸,戴上了老花镜。他看着看着,突然,其中一篇简短的报道吸引了他的注意:
九州大学召开的医学会议聚集了东京、京都等全国各地的优秀学者,接连数日展开激烈的学术讨论。今日的演讲者与演讲题目如下:
癌前期病变状态与胃溃疡 K大学 仓富吉夫博士
白血病的病理组织学观察 T大学 芦村亮一博士
客人朝窗外望去,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心荡神驰的表情。之后,他又盯着那篇报道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方才放下报纸。
旅馆工作人员把来电的内容转达给了芦村亮一。
今天的会议已经结束了,之后一行人前往餐厅聚餐。有人打电话找他,可惜他不在旅馆。
女服务生把接线台员工写的字条递给了芦村。
致芦村亮一:
明天中午十一点,在东公园的龟山上皇铜像前恭候光临。如果您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在下也不强求。在下将等候到十二点。
山口
接线台的字条就是这么写的。
芦村亮一认识很多姓山口的人。然而,没有一个山口会做出如此奇怪的指示。他一头雾水。
他从房间里给接线台打了个电话。
“那电话的确是找我的吗?”
“是的,我们确认了两次,绝对不会有错。”接线台的工作人员回答道。
“他就只说自己姓山口吗?”
“是的,他说一提这个,您就知道他是谁了。”
芦村亮一挂了电话。
他抽了根烟,思索了许久。他的房间正对着电车铁轨,他听着电车驶过铁轨的响声,一动不动。
他思考了三十分钟之后,又给接线台打了个电话。
“麻烦接东京。”
他报出了自家的电话号码。接线台的接线员让他稍等片刻。
在对方接电话之前,芦村亮一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他的眼睛也始终盯着天花板的一角。
“请通话。”接线员说完之后,他就听见了妻子的声音。
“是节子吗?”
“哎呀,是你啊?学术会开得怎么样啊?”
“嗯,挺顺利的。”
“还有两天是吧?”
“嗯,还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