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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假设的问题,证人的意见听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藤野检察官尖锐的指责像标枪一样飞了过来。

“不,有意义。”神原辩护人飞快地反驳道。

在这个小法庭上,检察官和辩护人的视线第一次碰撞在了一起。

“这个假设,和你们检方设想的内容完全一致。证人只是对此陈述自己的意见罢了。”

藤野检察官眨了几下眼睛,将脸扭到一边。

神原辩护人依然注视了藤野检察官好一会儿,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再问一个假设的问题……”

还要假设什么?藤野凉子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关于增井事件的,请你整理一下思路。关于你们今年二月犯下的抢劫伤害事件。”明明是昨天极力否定的说法,今天却故意说得这么凶狠,“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是不是觉得幸好没被警察抓起来?”

“这是当然。”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想法?”

沉默许久后,桥田佑太郎开口了。

“很害怕。”他说,“心想,那家伙会不会真的死掉。”

“你是想到,会不会杀死了增井,对吗?“

“是的。”

“所以你觉得害怕。”

“是啊。”

“因此,以那起事件为契机,你作出了决断,对吗?”

“对。”

“好的。下面我要提出一个假设的问题,请你好好考虑再回答。如果没有增井的事件,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证人又开始哆嗦起来。

“如果没有那个契机,你还会和大出、井口混在一起吗?即使时常感到厌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会是这样吗?”

“这个……不知道。”

“好吧,我们换一种假设。”神原辩护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后,又立刻严肃起来,“如果你和大出他们一起,在增井望事件之前就干出与此相仿的暴力事件,你会怎么样?”

真理子身边的山野纪央轻轻地“哇”了一声,紧紧握住了真理子的手。

藤野检察官瞪大眼睛,半张着嘴。

“请你好好考虑一下。”神原辩护人注视着桥田证人,一鼓作气地发出了连续攻击,“如果在增井望事件之前,你们已经闯下会担心受害者送命的大祸,你会怎样?我再说得直接一点。如果你们在二月份之前犯下凶杀案,你会怎样?如果你知道大出杀了人并隐瞒着,你会怎样?你还能保持自己原有的生活状态,和大出、井口保持原来的关系吗?你能够不作任何反省,不恐惧不后悔,也不与另外两人产生隔阂,继续亲密无间地相处下去,然后再去袭击增井望吗?”

“我反对!”检察官高喊着站起身来。

同时,辩护人以同样大的嗓音喊道:“我收回刚才的提问!”

陪审团开始小声喧闹起来。竹田陪审长缩着脖子笑了出来。有个男生低声说了句“真乱来”,兴奋的语气传达出与字面意思相反的夸赞之意。是原田说的吧?

桥田佑太郎在证人席上摇着头,对藤野凉子脸上的怒容感到十分惊讶。

“才不会呢。”证人小声答道。这句话是冲着检察官说的,言下之意是:藤野,你干吗要这么激动?

“陪审员们,请将刚才辩护人的提问和证人的回答都忘掉。这是诱供。”井上法官干净利落地说完,为了镇住怒不可遏的藤野检察官,抓起木槌重重地敲了一下,“藤野,你坐下。要我说多少遍!”话音中带着明显的威吓。藤野检察官坐了下来。

“厉害厉害!”山野纪央在真理子耳畔低声说道,“神原想干的就是这个。”

“哎?”

“藤野率先提起增井望事件,是为了让我们认为大出他们确实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如果桥田不出现,那事情到此为止。可如今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真理子知道纪央很兴奋,却听不懂她话中的涵义。

“就是这么回事,真理子。如果杀害柏木在前,那么桥田早就跟大出他们断绝来往……”

“陪审员!”井上法官瞪起眼睛,吓得两人都缩紧了脖子,“不准擅自议论!”

山野纪央没有松开握住真理子的手。真理子的另一边,向坂行夫笑容满面,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

“检察官会生气可以理解。我做得有点过头了。”神原辩护人笑着低头道歉,“下面不说假设了,让我们回归事实。”

辩护人重新转向桥田证人,调整自己的呼吸。陪审员们自然而然地随着他一同调整呼吸。

法庭重回短暂的平静

“桥田佑太郎。”

“嗯。”证人点点头。

“去年圣诞夜,你在自己家中,对吗?”

“嗯。”

“不在本校教学楼楼顶?”

“嗯。”

“好。”神原辩护人点了点头,“你们不在楼顶上。”

辩护人的语调表明,对桥田证人的证言,他不仅表示确认,同时显示出坚定的信任。真理子心底微微一颤。

“你和大出都没有杀死柏木,这就是你想陈述的事实,也是你想让陪审员们听到的真相,对吗?”

证人看向陪审团,陪审员们也看着证人。

“是的。”证人回答道。

停顿一拍后,神原辩护人对井上法官说:“证人去年圣诞夜的不在场证明,有当天在他母亲店里的常客长濑先生的陈述书为证。”

“本法庭将作为证据加以采用。”井上法官看向藤野检察官,“不需要当面询问证人吗?”

藤野检察官没有回答。她正愣愣地看着神原辩护人,仿佛整个人都冻僵了。她身边的佐佐木吾郎见状,悄悄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肘。

“藤野。”

听到井上法官的喊声,藤野凉子这才回过神来:“啊?不、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

“就是那个,针对长濑证人的询问。我们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见解和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