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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遗体明明已经冻僵,却还能得出如此精确的结论。柏木卓也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在记忆深处回望着野田健一。

“最低限度而言,只要验证这两小时内的不在场证明就行。”

“高处坠落致全身重创,直接死因为脑挫伤。遗体有多处骨折和跌打伤,都是柏木从屋顶坠落时与水泥地面撞击后造成的。”

朗读的声调稍显古怪。健一抬头看了看神原,只见他眼圈毫无血色;右眼皮不停跳动。他本人似乎并未发觉。

“坠落至死会导致大量外伤同时产生,即使能明确死因,也需要进一步辨明外伤的生活反应(注:指机体在生前,即机体的循环和呼吸机能存在时受到刺激后发生的反应。),而这是极为困难的。”神原和彦继续用呆板的语调念道,“柏木的遗体仰面朝天,所有的伤害全部集中在与地面接触的一侧。头顶、前额和脸部都没有外伤。如果在坠落之前发生过打斗,遗体的手臂上往往会留下相应的痕迹,即所谓‘防卫性创伤’,但这些在柏木的遗体上并不存在。服装也并无明显凌乱的迹象。”

“神原。”

“指甲也无异常。柏木身上的外伤全都是坠落后造成的……”

“神原辩护人。”

“啊?”神原和彦总算朝这边看过来了,整张脸一片惨白。

“你不要紧吧?”

“什么?”

他似乎不明白野田健一在担心什么。

“你的脸刷白刷白的。”

他这才回过神来,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是吗?”

野田健一和柏木卓也虽是同班同学,但彼此间的关注程度只及得上教室里放置的物品。与此相比,神原与柏木之间倒是要亲密许多。

健一后悔了,有关遗体的书面材料应该由自己先看。

“没事。”神原和彦朝他摆了摆手。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时,嘴角有些歪曲。“你那里应该有照片吧?”

“什么照片?”

“柏木遗体的双手的照片。”

健一翻开有照片复印件的那份资料。找到了,左右手的手掌各有一张。拍摄遗体的照片就这两张。

“手指的这儿,”神原比划着第一个指关节,“有细铁丝之类的东西所造成的压痕。左右手都有。”

不用深入思考,健一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是屋顶上的铁丝拦网造成的吧。”

柏木卓也爬上拦网时,铁丝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压痕。

在坠楼之前不久,他紧紧抓住过铁丝拦网。死后身体冻僵了,压痕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神原的眼皮一直在不停抽搐。健一不忍心再看了。

“仅凭一道压痕,什么都说明不了。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迫爬上去的,留下的压痕都一样。”

健一迅速插话道:“辩护人,还不如看看这个呢。”

他将另一张照片复印件贴着桌面滑了过去。

“通往屋顶的门上的挂锁。”

那锁已经打开,却仍挂在锁扣上。

“这把挂锁的钥匙保管在总务室的钥匙箱里。这在家长会上已经说明过了。”

大家都认为,出事那天晚上跑到屋顶上去的人去总务室偷了挂锁钥匙,可是……

“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柏木卓也的遗体被发现后,已经确认过挂锁的钥匙就在总务室的钥匙箱里。

“总务室里的钥匙并未被动用。无论是柏木卓也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偷出总务室的钥匙用过之后再偷偷放回去的情况。”

对柏木卓也和大出俊次而言,都没有返还钥匙的必要。

神原和彦的鼻梁上起了褶皱:确实如此。那挂锁又是怎样被打开的呢?”

“最终都没有搞明白。文件中的说法是‘用某种方法打开了’,仅此而已。”

也许是认定为自杀事件后,警方觉得没必要对此加以深究了。

“真是马虎。”神原似乎很不高兴,脸色依然苍白,“不过这种挂锁本就是便宜货,到五金店花二百日元就能买一把。”

从照片上看,锁的构造十分简单。

“用的时间也很长了,对此岩崎总务也确认过。”

“旧了,松了,是吗?”

“嗯,所以想打开总能打开的。我觉得这番推测不无道理。”

神原和彦抱起胳膊:“你是说用工具撬开它?那应该会留下痕迹吧?”

健一指着佐佐木警官撰写的报告上的某一段:“没有这样的痕迹。挂锁也没有损坏,现在还是能锁上的。”

“那是用了备用钥匙?”看到辩护人一脸严肃的模样,作为助手的健一不由得笑了。

“笑什么?”

“对不起,我觉得不必这样深究。”

这种挂锁是批量生产的,又很旧、很松……

“其他挂锁的钥匙只要大小差不多,多捅几下也许就能捅开。”

“真的吗?”

“嗯。以前家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自行车的锁结构也很简单,往往很容易就能打开,所以锁好的自行车也会被偷。”

神原和彦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血色开始渐渐恢复了。

“野田,你不觉得这是一条重大线索吗?”

“啊?”

“通往屋顶的挂锁处于想打开就能打开的状态,谁会知道呢?”

“三中的学生都……”说到一半,健一就明白了,“对啊,全体学生都了解通往屋顶的门上了锁,可一般不会知道挂锁有问题啊。”

“是啊。除非有人为了去屋顶事先调查过。”

“拿着相似的钥匙去试过到底能不能打开?”

不,这样会有一个问题。

“柏木在死前一个月内都没来上过学。”

“说不定他在不来上学之前已经试过钥匙了。”

“这个……怎么说呢?”

在此期间并非没有换锁的可能,细心如柏木卓也,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要不然,在开始拒绝上学到坠楼而死这段时间里,柏木曾经来过学校?”

他想知道自己能否登上屋顶,需要什么工具。若果真如此,那他应该来过不止一次。

“我们找找看目击者吧。如果找得到,那这种可能性就会变得很高。”

“可如果有目击者,他们早就自己说出来了吧?”

“目击者也许没有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柏木本就不是全校学生关注的焦点,对吧?”

确实如此,若不是同班,根本不会知道他没来上学,那即使在校内看到他,也不会多想什么。

健一飞快地将之前的讨论写在笔记里。神原翻看着其他几页文件,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这里写着柏木的遗体被发现时携带的物品。”

健一探头去看,抢先读了出来:“上衣口袋中,纸巾一包。”

除此之外没别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