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12/13页)
马尔多纳的棕色手指捏住下巴上肉最多的地方。他言简意赅地表示:“这里不会有枪响。来这里玩的都是好人家。或许你没有杀死兰德里,但我不想看见你。你挡了我的路。”
马洛里一直往后退去,直到肩膀抵上了墙壁。金发男孩皱眉向前走了一步。马洛里说:“亨利,待着别动。我需要思考的空间。你的子弹或许会打中我,但也没法阻止我的枪说上两句话。噪音并不会妨碍到我。”
马尔多纳向办公桌俯下身子,眼睛瞄向一边。金发男孩放慢了速度。依旧能在双唇之间隐约看见他的舌头。马尔多纳说:“我的办公桌里放了一些百元大钞。我会给亨利十张。他陪你回旅馆,甚至可以帮你打包行李。等你上了往东去的火车,他就把钱给你。假如你之后再回来,那就是另一笔交易——你等于是作弊了。”他慢慢放下手臂,打开办公桌的抽屉。
马洛里盯着金发男孩。“亨利可能在半路改变主意,”他不快地说道,“亨利看上去反复无常。”
马尔多纳站起来,手离开抽屉,把一小捆百元大钞扔在桌上。他说:“我可不这么想。亨利总是按吩咐办事。”
马洛里促狭一笑。“可能我怕的就是这个,”他说。他笑得更加不自然,一口白牙在惨白的双唇之间熠熠生辉。“你说你很关心兰德里,马尔多纳。这简直是胡言乱语。你他妈压根不会担心兰德里,现在他死了。你大概就能正大光明地插手他那一半的事务,而周围的人都没法过问。这就像是敲诈勒索的勾当。你想把我踢出局,你以为可以用你的脏钱——用在刀刃上——这次花点小钱,一年后稳赚不赔。可这钱你花不出去,马尔多纳。交易没了。把信散出去也行,收回也行,没人会再付一个子儿了。”
马尔多纳清了清喉咙。他站在原地没动,身体微微前倾撑在办公桌上,那叠百元大钞就在两手之间。他舔了舔嘴唇,说:“好吧,神机妙算。为什么不呢?”
马洛里用右手拇指迅速做了一个意义丰富的手势。
“这桩交易里就我是个傻子。你是聪明人。我先来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直觉告诉我在这个动人的计划当中,兰德里并非孤军奋战。你也深陷其中,都陷到了你的肥脖子!……但你退居幕后,让兰德里拿着信到处晃荡。那个女孩现在可以开出价码了。不会特别高,但足够从那伙人手中拿回信,这伙人也并不打算破坏人家的百万名声,因为某个下作的赌徒想要变得衣冠楚楚……如果你不满意,你就会搞出点事,让他们学乖。你能看到最迷人的欺骗,即使好莱坞也编不出来。”
他顿了顿,瞥了眼金发男孩。“还有,马尔多纳,既然你想来一场枪战,先让那个傻瓜知道枪是怎么回事。杵在那儿的快乐骑手都忘了打开保险栓!”
马尔多纳纹丝不动。金发男孩瞅了眼枪,电光石火间,马洛里一跃而起,鲁格滑入手中。金发男孩脸上一僵,枪声响起。鲁格也发出一声枪响,它的子弹钻入墙壁,堪堪擦着金发男孩那顶色彩鲜艳的帽子而过。亨利脸色渐渐变白,又开了一枪。子弹击中马洛里后反弹在墙上,左手动弹不了了。
马洛里的嘴唇因为愤怒变得扭曲。他重新站定;鲁格枪响了两次,间隔很短。
金发男孩持枪的手一个抽搐,枪飞脱而出,撞到墙上。他双眼圆睁,张大的嘴巴发出疼痛的呻吟。他迅速转身,扭开房门,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房内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有人在喊叫。一扇房门砰然作响。马洛里看着马尔多纳,平静地说:“给我过来——!我都能干掉你——好几回了!”
马尔多纳从办公桌前把手挪开,但手中已握有一把蓝色手枪。子弹打裂了马洛里面前的地板。马尔多纳像醉鬼一样步履蹒跚,手中的枪扔得远远的,仿佛那是一块烧红的金属。高举的双手在空中晃动。他看上去像是吓傻了。
马洛里说:“走到我面前来,大人物!我要离开这里。”
马尔多纳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像是提线木偶般颤颤巍巍走来。死气沉沉的眼珠如同腐败的牡蛎。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门口有东西一闪而过。马洛里跳到一边,朝房门漫无目的地射出一枪。可鲁格的枪声却被另一把鸟枪发出的可怕枪响盖过。灼人的刺痛击中了马洛里的右边。马尔多纳也收获了剩余的子弹。
他脸朝下撞上地板,还没落地已经一命呜呼。
一把被锯短的鸟枪落进打开的房门。大腹便便穿着衬衫的男人倒在了门口,翻滚、挣扎。口中发出闷闷的呜咽,鲜血在皱巴巴的衬衫前胸上化开。
楼下突然炸开了锅。呼喊、奔跑、刺耳的笑声,还有高声尖叫。车子发动了,轮胎在车道上发出难听的声音。客人跑远了。还有块窗玻璃碎了。人行道上传来纷乱的跑步声。
灯光照亮之处,一片死寂。金发男孩倒在地板上哼哼唧唧,门口的男人已经死了。
马洛里踉跄穿过房间,一屁股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里。他用枪托拭去眼角的汗水,胸部抵住办公桌,气喘吁吁地监视着门口的动静。
左臂传来阵痛,右腿就像十灾[2]一般痛苦。袖子底下,鲜血直淌,流到手上,最终从指尖滴落。
等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看向办公桌,那叠钞票就在台灯下面。他用鲁格的枪嘴把钱拨进打开的抽屉。他尽量俯下身,关上抽屉,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他睁开眼睛又马上闭上,如此反复几次,每次都是紧紧地合上,又突然睁得溜圆。这稍稍能帮助他理清思路。他把电话机拉过来。
楼下现在静悄悄的。马洛里放下鲁格,提起电话听筒,把它放在鲁格边上。
他大声说道:“太糟了,宝贝……或许,我弄错了……那个人渣可能没那个豹子胆来伤害你……好吧……现在就要把话说清楚。”
当他拨号码的时候,谢尔曼路那绵延的山脉传来了嘹亮的警报声。
10
身穿制服的警察坐在打字机桌后面,正在对录音电话机说话,随后他看向马洛里,用拇指比了下玻璃门,说:“刑事组长。私家的。”
马洛里直挺挺地从硬板凳上站起来,穿过房间,靠在墙上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地上铺着脏兮兮的棕色油布,家具既怪异又丑陋,只有政府机关才会这么干。刑事组长卡思卡特孤零零地端坐在房间当中,一边是一张用了不下二十年的拉盖书桌,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另一边是一张大得能打乒乓球的橡木桌。
卡思卡特是个身形魁梧、衣着邋遢的爱尔兰裔,汗津津的脸上笑开了花。本是雪白的胡子被尼古丁熏黄了中间一截。双手肉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