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3/13页)

“今晚不行,先生。别的时候都行,但今晚不行。”

“一张百元大钞呢?”

“不行,先生。”

“那么,”马洛里严肃地说,“真他妈该死。”

大个子又笑了,往前走近了点。身后的男人步履蹒跚地走出阴影,一只软绵绵的肥手搭上马洛里的肩膀。马洛里闪过身,脚下纹丝未动。手落空了。他说:“把你的爪子放下,条子!”

另一个人吼了一声。空气中传来嗖嗖声。马洛里的左耳后方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他蹲下身子,晃晃悠悠了片刻,使劲甩了甩脑袋。视野又清晰了,他能看清人行道上的菱形花纹。他慢慢起身。

马洛里看着打了他的男人,用沙哑低沉的嗓音骂骂咧咧,他攒足力气朝身后的男人来了一下,后者的嘴巴被揍得像是融化的橡胶。

大个子说:“去你妈的,吉姆!你他妈的到底在干吗?”

叫做吉姆的男人用那只又肥又软的手捂住嘴巴,咬下去。他把警棍塞进外套的侧袋。

“忘了它!”他说,“我们——继续。我要喝一口。”

他跌跌撞撞地走开。马洛里缓缓转身,擦了擦侧脸,眼睛仍然盯着他。大个子男人例行公事般挥了挥手枪,说:“走吧,伙计。我们趁着月色散散步。”

马洛里迈开步子。大个子男人紧贴在边上,叫做吉姆的男人走到另一侧。他朝着马洛里的腹部狠狠来上一拳,说:“我要来一口,麦克。我们已经占得先机了。”

大个子男人心平气和地说:“谁不想呢,软蛋?”

一行人走到休旅车旁边,车子就停在大道边上的石墩外侧。揍了马洛里的男人坐上驾驶座。大个子男人抵着马洛里上了后排座位,并在他身边坐下。手枪压在粗壮的大腿下面,帽子稍稍往后,他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用左手小心翼翼地点燃。

休旅车驶出光的海洋,往东开了一段,又朝南驶下长长的坡道。这个城市的灯光像是一块无边无际的金属板。霓虹灯明灭闪烁。探照灯无精打采的光束穿过高高在上的黯然无光的云彩,来回扫荡。

“就是这么回事,”大个子说,大大的鼻孔喷出一股烟,“我们认得你。你试图把一些伪造的信件卖给那个姓法尔的小妞。”

马洛里短促地笑了声,闷闷不乐。他说:“你们这些警察打得我真疼。”

大个子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回味他说的话。驶过的电车在他宽阔的脸庞上洒下转瞬即逝的亮光。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就是那家伙。我们是在案子中知道这些事的。”

马洛里在黑暗中眯起眼睛。他牵起嘴唇,笑道:“什么案子,警察先生?”

大个子咧开嘴,又咂吧闭上。他说:“或许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好,机灵鬼。现在就他妈是时候了。我和吉姆没法同你耗下去,但我们的朋友没这么挑剔。”

马洛里说:“要我说什么呢,警官?”

大个子摇摇头,默默地笑了笑,并未作答。休旅车驶过矗立在拉西埃内加大道中央的油井,转上一条两边种了棕榈树的幽静小道。车子停在半道,前面是一块空地。吉姆关掉引擎和车灯。接着,他从车门的袋子里取出一个扁扁的瓶子,举到嘴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越过肩膀把瓶子递到后面。

大个子喝了一口,晃了晃酒瓶,说:“我们要在这里等一位朋友。我们说说话吧。我叫麦克唐纳——隶属于侦探局。你意图敲诈那个姓法尔的姑娘。然后她的保镖挡在了她前面。你打了他。这是常规流程,我们喜欢。不过,我们不喜欢另一部分。”

吉姆回身够威士忌酒瓶,他又喝了口,嗅了嗅瓶颈,说:“这酒不怎么样。”

麦克唐纳继续说:“我们藏在暗处等着你,没料到你光天化日还敢来这么一出。我们没留神。”

马洛里的一条胳膊撑在车上,抬头望向车外宁静、蓝色的星空。他说:“你知道得太多了,警察先生。你也不可能从法尔小姐那里搞到消息的。没有一个电影明星会为了勒索信这档子事去警局的。”

麦克唐纳晃了晃他的大脑壳。他的眼睛在黑漆漆的车子里闪着微光。

“我们并没有说我们怎么得到消息的,机灵鬼。所以说,你并没有敲诈她,嗯?”

马洛里一本正经地答道:“法尔小姐是我的一位故友。有人勒索她,但不是我。我只是有点疑惑。”

麦克唐纳立马回道:“那个意大利人为什么拿枪指着你?”

“他不喜欢我,”马洛里不胜其烦,“我对他的态度也不好。”

麦克唐纳说:“胡扯。”他怒气冲天。前排的男人说:“朝他脸上来两下,麦克。就像……这样!”

马洛里向下伸了伸胳膊,又扭了扭肩膀,像是坐了太久的人。他摸到左臂下面鼓起的鲁格手枪。他缓缓开口,透出倦意:“你说我用伪造的信件进行敲诈勒索。但你怎么知道这些信是伪造的呢?”

麦克唐纳平静地说:“或许,我们知道真信在哪里。”

马洛里慢慢吞吞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警察先生。”他笑了。

麦克唐纳突然有了动作,挥拳砸在他的脸上,但力道并不大。马洛里又笑了,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耳后的伤口。

“她回家了吧?”他说。

麦克唐纳的声音闷闷的。“或许你他妈的就是太聪明了,机灵鬼。我想,我们待会儿就能水落石出了。”

他陷入沉默。前座的男人摘下帽子,挠了挠乱成一团的灰发。断断续续的汽车喇叭声从半个街区外的大道上传来。汽车大灯穿透马路的尽头。过了一会儿,其中两束车灯画出巨大的弧度,白光洒在棕榈树上。一个黑魆魆的庞大阴影穿过半个街区,滑到路边,在休旅车前面停下。车灯灭了。

有个男人下了车,往回走。麦克唐纳说:“嗨,斯利佩。怎么样?”

那人是瘦高个,拉低的帽子下容貌看不真切。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口齿不清。他说:“没什么。没人发疯。”

“好吧,”麦克唐纳咕哝道,“别开那辆新车,开这辆破车吧。”

吉姆让到后面,在马洛里左边坐下,给他来了一肘。瘦长个钻到方向盘后面,发动引擎,又开回拉西埃内加大道,往南取道威尔谢路,再折回西面。他开得又快又鲁莽。

他们随意地闯过一个红灯,开过电影宫,大部分的灯已经熄灭,玻璃售票亭空无一人;接着穿过贝弗利山,开过城际列车的铁道。长长的山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银行大楼,排气管的声音越来越响。麦克唐纳突然开口了:“该死,吉姆,我忘了搜我们宝贝的身了。你来拿会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