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气体(第9/12页)

德·鲁斯说:“当然。”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尼基。尼基转到扎帕提那边,打开车门。

“出来,先生。”

扎帕提动作僵硬地走出汽车,站在斜织的细雨中,他嘴唇翕动。德·鲁斯随后跟出来。

“宝贝,把车开走。”

芙朗辛滑到帕卡德的驾驶座上,按下启动装置。点燃的引擎发出轻柔的嗡嗡声。

“漫长的一夜,宝贝,”德·鲁斯文质彬彬地。“帮我捂热拖鞋。再帮我一个大忙,宝贝。不要打电话。”

帕卡德穿过高耸的胡椒树,沿着幽暗的街道开远。德·鲁斯看着它转了个弯。他用手肘抵住扎帕提。

“我们走吧。去坐一坐你那辆气体车的后座。我们不会喂你很多气体,因为玻璃上有个洞,不过你会喜欢上那气味的。我们可以到郊区转转。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陪你玩呢。”

“我猜你知道这是绑架,”扎帕提语气严厉。

“我可不愿这么想,”德·鲁斯咕哝道。

三个男人不慌不忙地穿过马路。尼基打开好的那扇车门。扎帕提坐进去。尼基砰地关上门,坐上驾驶座,把车钥匙插入锁孔。德·鲁斯坐在他边上,两腿夹住气体罐。

车里还留有气体的味道。

尼基发动汽车,开到马路中央,朝北驶向富兰克林大道,再从背后绕过洛菲利斯,朝格伦代尔开去。没过多久,扎帕提探身敲响玻璃隔窗。德·鲁斯把一侧耳朵贴在尼基脑袋后面的洞上。

传来扎帕提刺耳的声音:“石头屋——城堡路——在拉克类森塔的洪水区。”

“哎呦,不过还是个笨蛋,”尼基嘟嘟囔囔的,眼睛看向前面的马路。

德·鲁斯点头,心事重重地说:“没这么简单。帕里西死了,他会冷静下来,除非他猜到会被带出去。”

尼基说:“我的话,我情愿挨顿揍,然后把嘴闭上。约翰尼,给我点根烟。”

德·鲁斯点燃两根烟,把其中一根递给金发男人。他往后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扎帕提的修长身影。闪过的灯光照亮他紧绷的脸,脸上的阴影因此变得更加深邃。

林肯无声地滑入格伦代尔,向上开往蒙特罗斯。从蒙特罗斯可以驶上桑兰高速公路,然后进入几乎荒无人烟的拉克类森塔的洪水区。

他们找到城堡路,沿着该路一直开到山下。几分钟之后,他们抵达了石头屋。

石头屋建在马路边上,前面有一片开阔的空地,先前可能是草坪,但现在满是沙土、小石子,以及一些大石头。马路在他们到达的目的地不远处转了个直角。更远处的马路尽头,混凝土路面被1934年新年那天的洪水蚕食殆尽。

尽头之外就是洪水肆虐过的土地。杂草丛生,还有很多巨型石头。最远的地方,一棵树有一半树根暴露在空气中,比洪水水位高出八英寸。

尼基停下车,关掉车灯,从汽车边袋里拿出一个镍制的大手电筒,递给德·鲁斯。

德·鲁斯下了车,手搁在打开的车门上站了会儿,手里还握着手电筒。他用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枪,枪管朝下垂在身旁。

“看上去像是畜栏,”他说。“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瞄了眼扎帕提,刻薄一笑,穿过沙地,走向房子。前门虚掩,地上满是沙土。德·鲁斯走到屋角,他尽量保持不和大门处在一条直线上。他绕过侧墙,查看用木头封住的窗户,后面没有一丝灯光。

房间后部曾是鸡舍。破烂不堪的车库里面,以前的私家车只剩下一堆废铜烂铁。后面和窗户一样被封住了。德·鲁斯在雨中静静地站着,寻思为什么前门是打开的。接着,他记起几个月前另一场洪水肆虐过,不算太糟,但足够冲开前门,再流向大山。

两幢毛坯房都已废弃,矗立在相邻的空地上,影影绰绰。在远离洪水的地方,在一块地势稍高的平地上,有一扇亮着灯的窗户。这是德·鲁斯目力所及唯一看到的亮光。

他走回屋子前部,潜进门,站在屋内倾听。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打开手电筒。

屋里没有人的气息,和室外的味道差不多。前房什么也没有,除了沙子,一些破烂家具,洪水退去后在墙上留下了黑色的线条,曾经挂画的位置还留有一点印记。

德·鲁斯穿过小厅走进厨房,地板上有个洞,那曾是洗碗槽的位置,生锈的瓦斯炉卡在洞里。他从厨房进入卧室。屋里没有一丝声响。

四四方方的卧室黑漆漆的。干掉的泥浆把地毯弄得硬邦邦的,橡皮膏一样贴在地板上。房间里面有一张铁床,弹簧已经生锈,带有水渍的床垫露出一角。

床下伸出两只脚。

这是一双大脚,穿着胡桃木棕色的翻毛皮鞋,再上面是紫红色的袜子。袜子边缘织有灰色纹路。袜子上面是黑白格纹的长裤。

德·鲁斯静静地站着,手电筒扫过双脚。嘴唇发出轻轻的吮吸声。他就这样站了几分钟,没有移动半分。之后,他把手电筒照向地板尽头,这样光线就会反射到天花板上,微弱的灯光就能照亮整个房间。

他从床上拉下床垫。然后弯腰握住床下男人的一只手。手冰冷冰冷的。他抓住两只脚踝,用力往外来,可男人体形魁梧,分量又重。

还是把他身上的床移开更容易些。

10

扎帕提把头靠在汽车座椅上,他闭上眼,把脸稍微侧过去一点。他紧紧闭住眼睛,尽量把头侧向一边,以免大手电筒的亮光射进眼皮。

尼基把手电筒凑到他脸边上,按照单调的节奏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德·鲁斯一脚踏在敞开车门的踏脚板上,透过雨幕望向远处。在漆黑的地平线上,机场灯塔闪烁出微弱的光亮。

尼基随意地说:“你永远不知道如何搞定一个家伙。我曾亲眼见到一个人跪地求饶,因为警察用指甲划过他下巴上的凹痕。”

德·鲁斯闷笑起来。“这人是个狠角色,”他说。“那要想点比手电筒更好的点子出来。”

尼基的手电筒一开一关、一开一关。“我行的,”他说。“只是我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过了片刻,扎帕提在身前举起手,又慢慢放下,他开口说话了。他的嗓音低沉单调,眼睛仍旧紧闭躲避光线。

“是帕里西干了这桩绑架案。我什么也不知道,直到木已成舟。大约一个月前,帕里西带着几个支持他的流氓占了我的地盘。他用了什么法子,知道坎德利斯曾敲诈过我两万五千元,坎德利斯承诺会帮助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摆脱谋杀官司,但后来他又把这孩子卖掉了。我没告诉过帕里西。一直到今晚之前,我都不知道他知道这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