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血盟(第9/12页)

托里博把枪放进夹克衫的口袋里,掏出折起来的白纸。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展开左手,晃出一些闪闪发光的白色粉末,倒在拇指和食指形成的小洞里。他一个吸溜,用鼻子吸掉粉末,掏出红色的丝绸手绢,擦拭鼻子。

他定定地站了会儿。蓝色的眼珠变得呆滞,高耸的颧骨似乎绷紧了棕色的肌肤。齿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拾起黄色信封,走到长廊尽头,在最后一扇门前站定,敲门。

有个声音从房里传出。托里博凑近嘴唇,用毕恭毕敬的语气高声说道:“有您的信,先生。”

弹簧床嘎吱作响。脚步声踏过地板。钥匙转动,门开了。托里博恰在此时掏出了那把小手枪。门打开的刹那,他的臀部优雅地一摆,一个侧身迅速钻进空当。枪口对上马克斯·奇尔的腹部。

“往后退!”他叫道,声音恢复成了班卓琴的金属质感。

马克斯·奇尔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床边,他在床上坐下,双腿紧贴床边。床下的弹簧嘎吱作响,报纸也发出沙沙声。头路分明的棕发下,马克斯·奇尔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托里博轻轻关起门,落下锁。插上插销的那刻,马克斯·奇尔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的嘴唇开始打哆嗦,哆嗦个不停。

托里博用浓重的鼻音取笑道:“你和警察说过话。嗯?一路走好。”

纤长的手枪在他手里跳动,一刻不停。一缕青烟冒出枪管。这枪响还不及铁锤钉钉子或指节叩击木头发出的声音。手枪一共响了七次。

马克斯·奇尔缓缓倒在床上。双脚还踩在地上。双眼变得空洞,嘴唇微张,泛起粉色的泡沫。松松垮垮的衬衫正面渗出几处血迹。他就这样静静地仰躺着,双眼望向天花板,两脚撑在地上,粉色的血泡在发青的嘴唇上鼓起。

托里博把枪换到左手,插到手臂下。他侧身走到床边,低头看马克斯·奇尔。一会儿之后,不再有粉色的血泡冒出,马克斯·奇尔的脸色转成了死人的平静和空洞。

托里博走回门口,开门,提脚准备离开,但眼睛仍停在床上。身后突然有了动静。

他迅速转身,抬手掏枪。有东西抡上脑袋。地板竟然在眼前倾斜,冲着面门袭来。他还没搞清状况,脸已经砸上了地板。

德拉盖尔把菲律宾人的腿踢进房里,不再挡住房门。他关上门,落锁,动作僵硬地走向床头,警棍在身边晃动。他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他低声说:“杀得片甲不留。是啊——片甲不留。”

他折回菲律宾人那里,翻过他的身体,搜查口袋。鼓鼓囊囊的钱包里面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文件,镶有石榴石的金色打火机,金色香烟盒,钥匙,金色的铅笔和小刀,红色的丝质手绢,零钱,两把枪和备用弹匣,茶色西装的内袋里还有五包海洛因。

他任由海洛因洒了一地,站起来。菲律宾人呼吸粗重,双目紧闭,一边脸颊上的肌肉在抽搐。德拉盖尔从兜里掏出一捆细电线,把菲律宾人的双手反绑在身后。他把人拽到床边,让他靠床腿坐好,用一截电线绕过脖子和床柱。他用红色的丝质手绢系紧电线。

德拉盖尔走进浴室,倒来一杯水,狠狠浇在菲律宾人脸上。

托里博一个激灵,脖子因为被电线勒住而剧烈地干呕起来。他睁开眼睛,嘴里嚷嚷个不停。

德拉盖尔收紧棕色喉咙上的电线。叫声就像被按了开关似的切断了。喉咙发出痛苦的咳嗽声。托里博的嘴角淌出口水。

德拉盖尔稍稍松了下电线,低头凑近菲律宾人的脑袋。他文绉绉、干巴巴地说道:“你想和我说话,西班牙人。或许不是现在,甚至不是近期。但是,再过会儿,你会有话对我说的。”

菲律宾人转动泛黄的眼珠。他吐了口口水,抿紧双唇。

德拉盖尔冷笑。“骨头够硬的,”他柔声说。他勒住脖子后面的手绢,用力拉紧,电线陷进托里博的喉结。

菲律宾人的双腿在地上扑腾起来,整个身体突然剧烈地弹动。棕色的脸皮变成紫红色。充血的眼球从眼眶中迸出。

德拉盖尔松开电线。

菲律宾人急忙把空气吸进肺里。他垂下头,复又靠上床柱,打起冷颤。

“好的……我说,”他吸了口气。

11

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埃伦海德·图米正非常小心地把一张黑10盖在一张红色J上。他舔过嘴唇,放下所有纸牌,目光穿过餐厅的拱门,落到大门上。他缓慢起身,这个男人人高马大、粗鲁蛮横,有一头蓬松的灰发和一个大鼻子。

拱门后面的客厅内,一个身材纤瘦的金发女孩躺在长沙发上读杂志,头上的台灯绘有红色的图案。她是个美人,但肌肤过于苍白,高耸的细柳眉让她的脸上总是露出震惊的表情。她放下杂志,两脚落地,看向埃伦海德·图米的眼神忽然露出一丝惧意。

图米无声地挥动拇指。女孩站起来,快步穿过拱门和一扇折门,进入厨房。她慢慢关上折门,避免弄出一点声响。

门铃再次响起,声音拉得更长。图米把穿了白袜子的双脚塞进毛毡拖鞋,大鼻子上架上眼镜,捎上旁边椅子上放着的左轮手枪。他捡起地上皱巴巴的报纸,随意地遮在左手的枪上。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前门。

门打开的时候,他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透过眼镜片凝视站在门廊上的高个男人。

“好吧,”他疲倦地说。“有话就讲。”

德拉盖尔说:“我是警察。我想见斯黛拉·拉莫特。”

埃伦海德·图米的胳膊像跟木头似的横在门框间,他的身子也稳稳当当地靠在门框上。一脸无趣。

“找错地方了,警察。这里没娘们。”

德拉盖尔说:“我想进去看看。”

图米兴高采烈地回答:“你想啊——想得要命啊。”

德拉盖尔迅速、平稳地从兜里抽出手枪,袭向图米的左手腕。报纸和大手枪落到门廊地上。图米的脸色少了点无聊。

“老套的手法,”德拉盖尔不耐烦地表示。“我们进去。”

图米转动左手腕,另一条胳膊从门框上挪开,使劲一拳挥向德拉盖尔的下巴。德拉盖尔的脑袋偏过四英寸。他皱起眉头,唇舌发出不以为然的声音。

图米向他冲过去。德拉盖尔一个闪身,手上的枪劈向他硕大的灰色脑袋。图米蹲下身,他一半在屋里一半在门廊上。他嘟嘟囔囔,双手稳稳撑地,试着站起来,就好像根本没遭到过袭击。

德拉盖尔踢走图米的手枪。屋里的折门发出轻响。德拉盖尔看向声源的时候,图米已经单手单膝撑地站起来。他对着德拉盖尔的腹部就是一拳。德拉盖尔咕哝着对他的头部又狠狠地来了一击。图米摇头晃脑地咆哮起来:“打我是浪费时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