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2/2页)

布兰登轻声说:“他的脖子折断了。他是从我这个楼顶露台的端墙上摔下去的。她不可能事先就弄断他的脖子。到外面来。我指给你看。”

我们走出房间,来到宽宽敞敞、洒满阳光的露台上。布兰登大步朝端墙走去,我把头探出端墙朝下张望,只见正下方就是贝蒂·梅菲尔德的阳台上摆着的一张躺椅。

“这堵墙不是很高,”我说,“没法确保安全。”

“我同意,”布兰登平静地说,“现在假设一下,当时他就像这样站着”——他背朝墙壁站立,墙头的高度差不多只到他的大腿中间,而米切尔也是高个子——“并且逼迫贝蒂走近,好让他抓住她,然后她用力推了他一把,结果他就摔了下去。摔下去时,他的姿势——纯粹出于巧合——恰好使他的脖子折断了。这正是她丈夫的死法。现在你还会因为那个姑娘惊慌失措而去责备她吗?”

“我想我不会责备任何人,布兰登。甚至对你也不会。”

他从墙边踱开,远眺大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过身来。

“只有一件事除外,”我说,“那就是你设法抛掉了米切尔的尸体。”

“嘿,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除了做别的事情以外,你还是一名渔夫。我敢打赌,就在这间套房里面,你藏着一根又长又坚韧的钓索。你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你可以下到贝蒂的阳台上,你可以把钓索绑在米切尔的胳膊下面,你也有力气把他吊下去,放在灌木丛后面的空地上。然后,你就拿着之前从米切尔口袋里找出来的钥匙,进入他的房间,收拾好他所有的行李,然后搬到楼下的车库里,或者是坐电梯,或者是爬消防楼梯下去。做完这些需要来回跑三趟。对你来说这不算什么。然后你就把他的轿车开出了车库。你很可能早就知道值夜班的管理员是个瘾君子,而且如果他知道你了解他的底细,他就不敢说出口。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那个车库管理员在时间上自然是撒了谎。接着,你就开车来到离米切尔的尸体尽可能近的地方,把他塞进车里,然后一路开到了洛斯彭尼亚斯基多峡谷。”

布兰登苦笑起来。“这么说,我是开着一辆车,装着九件行李,跟一个死人待在洛斯彭尼亚斯基多峡谷里咯。那我又怎么离开那里呢?”

“坐直升飞机。”

“谁会去开它呢?”

“你自己。警察现在还没怎么去调查直升飞机,但他们很快就会了,因为开直升飞机的人正变得越来越多。你可以预先做好安排,让别人先把一架直升飞机开到洛斯彭尼亚斯基多峡谷里,然后派人过去把飞行员接走。一个像你这样地位显赫的人,几乎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布兰登。”

“然后又怎么样?”

“你把米切尔的尸体和行李都装上直升飞机,然后飞到外海上,让直升飞机在靠近海面的低空中盘旋。接着,你就可以把尸体和行李都扔进海里,再驾驶直升飞机飞回原来停放的位置。这件事做得干净利落,有条不紊。”

布兰登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沙哑得过了头。笑声中包含着勉强的意味。

“你认为我会傻到为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做这些事吗?”

“哦,不。再想想吧,布兰登先生。你这样做是为了你自己。你忘了还有戈布尔。戈布尔是从堪萨斯市来的。你不也是吗?”

“是又怎样?”

“没啥。故事到此结束。但戈布尔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兜风。他也不是在寻找米切尔,除非他早就认识那家伙,他们两人一合计,觉得自己挖到了一座金矿。这座金矿就是你。可是米切尔死了,戈布尔便想单独干下去,他这只小老鼠是在跟一头大老虎作对。但你想不想解释一下,米切尔是怎么从你的露台上摔下去的?你想不想让人调查你的背景来历?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事实会让警方推断,是你把米切尔从墙边推下去的?即使他们没法证明这一点,但从今往后,你在埃斯梅拉达还怎么混呢?”

他慢慢地走到露台远端的尽头,又折返过来。他站在我面前,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我本来可以派人除掉你,马洛。但奇怪的是,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之后,我似乎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所以你把我难倒了。除了干掉你,我没有别的防卫手段。米切尔是个最最下流的人渣,他总是勒索女人。你的推断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对的,但我不会为此而后悔。相信我,我可能也会为了贝蒂·梅菲尔德而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是有可能的。我不指望你会信,但这是有可能的。现在,我们做笔交易吧。你要多少?”

“什么多少?”

“让你不去找警察的封口费。”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没关系,我分文不要。我只想弄明白事情的经过。我的推断是不是基本准确?”

“完全准确,马洛。再准确不过了。他们仍然有可能找上我。”

“也许。好吧,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来烦你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要回洛杉矶去。也许会有人给我一份廉价的差事。我总得生活下去,不是吗?”

“能跟你握个手吗?”

“不能。你雇了一名杀手。这样一来,你就不是个能跟我握手的朋友了。要不是我当时有种预感,今天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没想让他去杀人。”

“但人是你雇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