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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常去的那家店上周发生了一件事,他们对那件事的解读和我不一样。”

“他们把你列入黑名单了?”菲毕卡发出嘶哑的笑声。

哈利喜欢她的笑声,也觉得她颇有魅力。也许是因为她脸上的妆,或是因为她坐在昏暗之中。那又怎样?他喜欢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充满欢乐和生命力,如孩子般天真而聪明,就跟蕾切尔的眼睛一样。但菲毕卡和蕾切尔的相似之处仅限于眼睛。蕾切尔的嘴唇小巧敏感,菲毕卡的嘴唇颇厚,涂上红得有如消防车的口红显得更厚。蕾切尔低调、优雅、机敏,身材纤瘦好比芭薷舞演员,看不见丰盈的曲线。菲毕卡今天穿的是虎纹上衣,就和豹纹或斑马纹一样抢眼。蕾切尔给人的整体感觉是深色的:深色眼眸、深色头发、深色肌肤。哈利从未见过有其他女人的肌肤像蕾切尔那样闪耀光泽。菲毕卡有一头红发,肤色苍白,她跷着脚,露出的大腿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白晳。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吗?”

菲毕卡耸了耸肩,啜饮一口啤酒。“安德斯不在家,出差去了,今天晚上才回来,所以我出来放纵一下。”

“他去的地方很远吗?”

“欧洲某个地方吧。你知道,男人总是什么都不跟你说。”

“他做什么工作?”

“教堂设备的业务员,推销圣坛装饰品、布道坛、十字架什么的,二手的和新的都卖。”

“嗯,他在欧洲到处跑?”

“如果瑞士一家教堂需要新的布道坛,可能得从奥勒松市进货,然后瑞士教堂的旧布道坛最后可能会卖到斯德哥尔摩或纳尔维克市。他常常出差,不在家的时间比在家多,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应该说过去这一年都是这样。”菲毕卡吸了口烟,又补充一句,“但他不是基督徒。”

“不是?”

菲毕卡摇了摇头,红艳艳的嘴唇吐出浓重的烟圈,嘴唇上方可以看见细密的皱纹。

“他的父母是五旬节教派的信徒,他是在那种宗教环境里长大的。我去参加过一次五旬节教派的聚会。可是你知道吗,我觉得那个聚会很诡异,尤其当他们开始讲灵言什么的。你有没有参加过那种聚会?”

“两次,”哈利说,“费城教派的。”

“你被拯救了吗?”

“很不幸,没有。我只是去那里找人,那人说他愿意帮我出庭作证。”

“就算你没找到耶稣,至少找到了一个证人。”

哈利摇了摇头,“他们说那人不去参加聚会了,也从原来的住处搬走了。所以没有,我绝对没有被拯救。”哈利喝干杯中啤酒,朝吧台打了个手势,又点燃一根香烟。

“我那天打电话去警署找过你。”菲毕卡说。

“是吗?”哈利想起答录机里那则无声的留言。

“对,可是他们跟我说那件命案不是你负责的。”

“如果你指的是卡米拉命案,他们没有说错。”

“所以我就找了另一个去过我们公寓的警察,身材很结实的那个。”

“汤姆·沃勒?”

“对,我跟他说了一些卡米拉的事,一些你去我们家的时候我没办法说出口的事。”

“为什么没办法说出口?”

“因为安德斯就坐在我旁边。”菲毕卡深深吸了口烟。“我如果说了贬损卡米拉的话,安德斯会非常生气,虽然他根本不太认识卡米拉。”

菲毕卡耸了耸肩。“我认为我说的话并未带有贬损的意思,可是安德斯会那样想,这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我相信他真的认为女人一辈子只能跟一个男人有性关系。”菲毕卡按灭香烟,又低声加了一句,“甚至连一个男人都不能有。”

“嗯,那卡米拉不止跟一个男人有过性关系?”

“她取的那个上流社会的名字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你可以听见楼上的声音?”

“声音从天花板是传不下来的,所以冬天听不到什么声音。可是到了夏天,窗户都是开着的,你知道,声音……”

“很容易在环绕空间里传播。”

“一点也没错。安德斯常常从床上爬起来,去把卧室的窗户关上。如果我顺口说了一句,例如‘她开始发浪了’安德斯就会大发脾气,去客厅睡。”

“所以你找我是想说这件事?”

“对,还有另一件事,我接到了一通电话。起初我以为是安德斯打来的,可是他的电话通常都可以听见背景噪音,因为他常常会在欧洲某个城市的街上打给我。奇怪的是那些噪音听起来都一样,就好像他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打电话给我一样。总之,这通电话的背景噪音不一样。通常我接到这种电话,二话不说立刻挂掉。可是卡米拉发生了那种事,安德斯又不在家……”

“然后呢?”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菲毕卡疲倦地笑了笑。哈利觉得这笑容很棒。

“我在电话里只听见人呼吸的声音,觉得很诡异,才想跟你说。沃勒警官说他会去查,可是我想他应该查不到那通电话的号码。凶手会回到犯案现场看看,不是吗?”

“只有侦探小说才会那样写,”哈利说,“如果是我,就不会想太多。”哈利转动酒杯。药开始发挥作用了。“你跟安德斯认不认识莉斯贝思?”

菲毕卡凝视哈利,画过的眉毛高高扬起。“你是说那个失踪的女人?我们为什么会认识她?”

“你说得对,你们为什么会认识她?”哈利喃喃地说,纳闷自己怎么会这样问。

将近九点,两人走出水下酒吧,踏上人行道。哈利得拿出在海船上行走的本事才不致摇晃。“我就住在附近哈利说,“要不要……”

菲毕卡侧过头,微微一笑。“哈利,不要说出会后悔的话。”

“后悔?”

“刚才这半个小时,你一直滔滔不绝地跟我说蕾切尔。你没忘记她,对吧?”

“我说过她不要我了。”

“对,而且你也不要我。你要的是蕾切尔,或是蕾切尔的代替品。”她把手放在哈利的手臂上。“换作是其他的情况,我也许可以稍微假装一下自己是蕾切尔,可是现在不是,而且安德斯很快就到家了。”

哈利耸了耸肩,横跨一步,稳住摇晃的身形。“好吧,那我陪你走回去。”哈利带着鼻音说。

“我家有两百米远,哈利。”

“我走得到。”

菲毕卡放声大笑,挽起哈利的手臂。

两人缓缓走上伍立弗路,马路上的车辆和空出租车从他们身旁驶过,晚风轻抚他们的肌肤,这是个典型的奥斯陆七月。哈利听着菲毕卡哼歌,心想不知过现在蕾切尔在做什么。他们在黑色熟铁栅门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