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3/4页)
“老实说,我不知道是否真是这样。”她说,“但这似乎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我们过于关注自己的生活,或许太孩子气了,却发现,我们谁都无法忘记在安妮·博林受到的那种冷遇,那种未经审判的谴责。”
“我们遭受着精神上的折磨,布莱尔先生。而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以毒攻毒。也就是图洛夫小姐一杯上等的咖啡。”
“可这完全没必要!所以……”
“我们认为,早上十点半,安妮·博林那里一定有许多空桌子。”夏普老太太刻薄地说。
“别担心,布莱尔先生。”玛丽恩说,“这只是一种姿态而已。一旦在安妮·博林喝完我们那杯象征性的咖啡,我们绝不会再踏入那家店门一步。”她很有个性地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可是,这只会为米尔福德镇提供免费的……”
夏普老太太还没等他说完就将其打断,“米尔福德必须要习惯我们成为一大看点。”她冷冷地说,“因为我们已经决定,完全只生活在那四面高墙里,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
“他们将很快适应看到怪物,然后再次把我们视为理所当然。如果你一年只能看到一次长颈鹿,那么它依然是一大看点;而如果你每天都能看到它,它也就成为日常生活场景的一部分了。我们就打算成为米尔福德镇的一道生活场景。”
“你们这个打算很好。但现在请为我做一件事情。”此时二楼窗户的窗帘已经拉起,人们纷纷探出头来。“放弃到安妮·博林的计划——至少今天作罢——然后跟我一起去玫瑰皇冠酒店喝咖啡。”
“布莱尔先生,和你一起在玫瑰皇冠酒店喝咖啡一定是件愉快的事,但那一点儿也不能减轻我的精神折磨,用流行的说法就是,‘简直要了我的命’。”
“夏普小姐,我请求你。你说过你意识到这可能是你的孩子气,而且——不管怎样,我是你们的代理人,我有义务要求你们不要继续你们的安妮·博林计划。”
“你这是威胁。”夏普老太太说。
“好吧,我们说不过你。”玛丽恩说,朝他淡淡一笑,“看来我们必须得去玫瑰皇冠酒店喝咖啡了。”她叹了口气,“我都准备好要摆姿态了呢!”
“噢,真是大胆!”从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卡利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此时的声音却没有卡利的那种赞赏,而是满满的愤慨。
“你们不能把车停在这儿。”罗伯特说,“且不说违反了交通法规,事实上它也是案件的证物之一。”
“哦,我们不是故意的。”玛丽恩说,“我们正要把它开到汽车修理厂,让斯坦利用那里的工具,给车身做些技术维修。斯坦利呀,他对我们这辆车嫌弃得很呢。”
“是这样啊。好吧,我跟你们一起过去。你们最好赶紧上车,以免吸引更多围观的人群。”
“可怜的布莱尔先生。”玛丽恩说着,同时把车启动,“度过了那么多年舒适安稳的生活,如今不再属于以往的安宁状态,你一定很讨厌这种感觉吧。”
她没有任何恶意——事实上,她的声音中还带着真挚的同情——但这句话印在了他的脑海,永驻在一小块温柔的地方,他们开车来到西恩巷,避开了从车马行尾随跟来的五辆出租马车和一辆小马车,最后到了昏暗的汽车修理厂。
比尔出来迎接他们,在一块满是油渍的抹布上檫着手。“早,夏普太太,很高兴看到您出来。早,夏普小姐,您把斯坦利前额的伤口包扎得太好了,就像是用针缝合的一样。您真应该去做护士。”
“我不适合,我对人们的时尚不感冒。不过也许我会去做一名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你就不可能过于追随时尚潮流了。”
斯坦利从后面走出来,也没有跟两位女士寒暄打招呼,因为她们现在已经排在他的密友之列了,他直接接手车子,问道:“什么时候要这辆破车?”
“一个小时可以吗?”玛丽恩问。
“一年都不够,但我会尽力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他将目光移向罗伯特,“有积尼斯(赛马名——译者注)的什么消息吗?”
“我知道一条关于巴立·卜吉(赛马名——译者注)的好消息。”
“胡说。”夏普老太太说,“那种带有甜酒血统的东西到了竞斗场一点儿也不行,它们就是出来亮个相而已。”
三个男人惊讶地看着她。
“你对赛马有兴趣?”罗伯特问,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是对马感兴趣。我哥哥曾经培育过纯种马。”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她发出了几声干笑,跟母鸡咯咯的叫声像极了,“布莱尔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每天下午休息的时候,都是拿着一本《圣经》在消遣?或是一本关于黑巫术的书?不是的,事实上,我看的是日报的赛马版面,而且还会奉劝斯坦利不要把钱浪费在巴立·卜吉上,也只有那样的马才会取个如此粗俗的名字。”
“那换哪匹呢?”斯坦利用他一贯的简洁语气问道。
“据说马匹会本能地避免人们对其下注。但如果你非要做赌博这种蠢事的话,最好还是把钱押在康明斯基(赛马名——译者注)上。”
“康明斯基!”斯坦利说,“可它都老成那样了!”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让自己的钱血本无归。”她冷冷地说,“我们走吧,布莱尔先生?”
“算了。”斯坦利说,“康明斯基就康明斯基。赢了算你十分之一。”
他们走回玫瑰皇冠酒店,当他们从相对隐蔽的西恩巷来到敞亮的大街时,罗伯特忽然有一种暴露在外的感觉,就像曾经糟糕的空袭带来的那种暴露感——不安之夜里,所有的注意力和怨恨似乎都集中到他脆弱的身躯上。所以,即便此时,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中,他穿过街道的时候,仍感觉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险之中。看到身旁的玛丽恩如此放松淡然,他很是羞愧,又暗自希望自己的心神不安不要那么明显。他努力让自己很自然地讲话,但忽然又记起,她总是很轻易就看透他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当时表现得很糟糕。
孤零零的侍者收起本·卡利留在桌子上的咖啡钱,除此之外,整个大厅空空荡荡。他们在碗形壁画装饰的黑色橡木桌旁坐下,玛丽恩说:“你听说了吗,我们的窗户修好了?”
“是的,昨晚哈勒姆警官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告诉我了。这件事还挺有效率。”
“你有贿赂他们吗?”夏普老太太问。
“没有。我只是提到,那是一群流氓恶棍的杰作。如果你们家损毁的玻璃是暴风所致,无疑你们仍然还待在那个带破窗户的房子里生活。暴风肆虐是不幸,是不得不承受的。而流氓恶棍的行为却属于那种‘必须得管管’的事情,所以你们现在就有了新窗户。我真希望整件事情都像更换窗户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