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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拿着瓷娃娃走到林子尽头的空地上,突然一只狗冲向了她,歇斯底里的狂吠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伴随着狗吠声,一个女人出现在帐篷门口,她站在那里看着艾瑞卡走近。她是个高个子女人,肩膀宽阔,身子笔挺,艾瑞卡突然有个疯狂的想法,她觉得在这空旷之中,徐徐走过这段长路之后,应该向那女人行个屈膝礼。

“下午好。”在狗吠的嘈杂中,传来了女人欢乐的声音。但是她依旧站在原地。“我有一件瓷器——你能不能让那只狗安静点?”她现在和那女人面对面了,不过狗还是一直叫个不停。

女人抬脚朝那只狗的侧面踢过去,然后它瞬间没了声响。之后就听到了溪水潺潺的流动声。

艾瑞卡把打碎的瓷娃娃拿了出来。

“哈里!”女人叫道。而她黑色的双眼露出好打听的神态,落在艾瑞卡身上就没有移开。接着哈里走到帐篷门口:身材矮小,眼睛充血,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显然现在脾气糟透了。“你有活儿了。”

“我不接。”哈里说完,吐了口唾沫。

“哦,真是抱歉,我听说你是修补东西的巧匠。”

而女人则从艾瑞卡手里接过瓷娃娃的主体还有碎片。“他会接的,不要担心。”她说。

哈里又吐了口唾沫,然后拿过了碎片。“你能付得起费用吗?”他怒气冲冲地问。

“要多少钱?”

“两先令。”

“两先令六便士。”那个女人说。

“哦,可以,我能付得起。”

他返回帐篷,而女人则站在门口挡着,这样艾瑞卡不能进去,也没办法看里面的情况了。她之前无意识的想象中,总觉得自己是能进去帐篷的——里面的角落里叠放着那件大衣。但是现在,她都没办法进里面看一看。

“他不会太久的。”奎妮说,“你去折根白蜡树的树枝做个口哨的空当,就齐活儿了。”

艾瑞卡严肃的小脸上突然舒展开一个久违的笑容,“你觉得我不会做,是吧?”听女人的口气,她肯定是瞥了艾瑞卡一眼觉得她是个城里孩子。

她从口袋里拿出小刀把树枝切断,削尖,凿出缺口,然后放在溪水里浸湿,希望她这样全神贯注的样子能消除奎妮和她拍档的戒备。她还希望做口哨的进度能很好地和修瓷器的进度保持统一。但是只要她一晃回帐篷那里,奎妮就会扔下漫不经心捡树枝的活儿,赶快回帐篷前守着。而艾瑞卡发现,当她做完口哨的时候,瓷器也修好递到了她手上,和她下车走来这里的时候相比,没有丝毫的进展和收获。她都快哭了。

她掏出自己小小的钱包(艾瑞卡讨厌大包)给了那女人半克朗,然后就看到了躺在钱包后面小小夹层里等待执行自己救援任务的纸钞,这让艾瑞卡陷入了绝望。毫无征兆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就直愣愣地朝那个男人问:

“你怎么处理迪姆丘奇捡到的大衣了?”

一瞬间,大家都陷入了一片沉默,艾瑞卡接着赶快说:

“我不想拿这件大衣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没想要控告你或是什么的,但是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要那件大衣。如果衣服还在你这儿,那我就买下来。或者说如果你当掉了——”

“可真有你的!”男人突然爆发了,“来这里让我干完了活儿接下来就指控我杀了人。趁着我还没有彻底发脾气之前,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就给你的下巴来上一拳。你这个放肆的小——把你的嘴巴管严实。我真想现在就把你舌头拧下来,该死的,见鬼的,我还要——”

女人把他推到一边,站到艾瑞卡旁边,气势咄咄逼人。

“你凭什么认为是我男人拿了大衣?”

“上个星期二卡车司机杰克让他搭了个便车,他那时候就穿着那件大衣,是从迪姆丘奇的一辆小轿车里拿出来的。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她希望“我们”这个用词能听起来底气足一些。他们两个人看起来都无辜而愤怒。“但是这也不算什么事,我们不会起诉的。我们只想把大衣拿回来。我可以给你一英镑。”他们似乎又准备打断她的时候,艾瑞卡加了最后一句。

她看到这两个人的眼神有了变化。尽管自己身处险境,但这一发现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她知道了这个男人就是拿走大衣的那个。他们知道艾瑞卡说的大衣是哪一件。

“如果你们是把大衣当掉了的话,只要告诉我当铺地址,我就给你们十先令。”

“你想要得到什么?”女人说,“干吗要一件男人的大衣。”

“我可没提到大衣是男人款式的。”这种胜利的兴奋感像电流一样穿过了她的身子。

“噢,不管了!”奎妮失去了耐心,懒得再假装下去了,“这件大衣你有什么用?”

要是她提到谋杀的话,这两个人肯定都会惊慌失措的,然后就会死咬着不承认知道大衣的事情。多亏了父亲经常对她长篇大论,她十分清楚小毛贼们一听到重罪就会慌。他们会竭尽全力想方设法避免自己卷进死刑重罪里面,即使瓜葛微乎其微。

“我只是不想让哈特惹上麻烦,”她说,“他本不该把车那么随意放着就离开。车主明天就要回来了,如果到时候找不到大衣的话,哈特就会丢了工作的。”

“哈特是谁?”女人问,“你哥哥吗?”

“不是,是我们的司机。”

“司机?”哈里尖笑了一声,有些嘲弄,“你这编得不错啊!我想你应该还有两辆劳斯莱斯和五辆宾利吧。”他红肿的小眼睛扫着艾瑞卡不合身而又破破烂烂的行头。

“没有。只是有辆兰切斯特,还有我的老莫里斯。”看着他们的疑心加重,整件事快撑不下去时,艾瑞卡说:“我的名字叫艾瑞卡·伯戈因。我的父亲是警察局长。”

“是吗?我的名字叫约翰·D.洛克菲勒,我父亲是惠灵顿公爵。”

艾瑞卡拉起她的粗呢短裙,抓着她一年四季都会穿着的运动衬裤腰头的松紧,把拇指伸进去翻出来一个边给他看。

“你识字吗?”她说。

“艾瑞卡·M.伯戈因。”男人觉得有点吃惊,标签上有名字,是红色的。

“疑心病太重的话可不怎么好。”她说着,把松紧弹了回去。

“所以你做这些就是为了一个司机,是吗?”哈里斜视着她,想替自己扳回一局,“你也太关心司机了,不是吗?”

“我真的太爱他了,”艾瑞卡说,用一种说“请给我一盒火柴”的语气。在学校的戏剧演出里,艾瑞卡基本是负责拉幕布的。

但是这样的演技过关了。他们满脑子都在猜测情况,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情感有没有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