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0/11页)
“不知道。一个日本人,他还以此威胁了小姐。”
“说详细点。”
详细说了。
“我曾经跟那个日本人擦肩而过,就在你店门口。”
“是泷泽啊……”
“泷泽?”
“崔虎的走狗。原来是个警察,现在只是个疯子而已。原来是被泷泽看到了……”
除此之外,刘健一再没说一句话,也没有问问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人战”和谢圆的事情。
秋生拔出腰间的黑星,拨开保险栓,把枪口对准刘健一的额头。
“你干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小姐怕你怕得不行。我知道你一定抓住了小姐的把柄,快说。”
“你要是在这里用那种东西,会给杨伟民惹麻烦哦。”
“不会。杀了你,就一枪,砰。走出客厅,在他们闹起来之前都杀掉。砰砰砰。一分钟都用不了。只要找到那个姓杜的,然后杀了他,就再也没人知道我来过这里,也就不会给老爷添麻烦了。”
“白痴。”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根本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规矩,亏你还做了这么久的杀手。听好了,你想把杜找出来杀了?已经晚了。等你找到他的时候,杜已经跟几十个人提到我们曾经在赌场见面了,那家伙的嘴巴比苍蝇翅膀翻得还快。听杜说道的人又会跟别人说,你能把歌舞伎町的所有人都干掉吗?”
“快说!”
“没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你会死。”
“你不会开枪。因为我死了,就没人告诉你该怎么保护乐家丽了。”
“我一个人也能行。”
“绝对不行。刚才我说过了,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最后只会被泷泽玩弄于手掌心之中。”
秋生放下枪,刘健一根本不吃枪这一套。下次还是用刀子——无声的威胁,只要手腕一转就能划开肉体。一旦见血,刘健一应该也会开始害怕了。
“把泷泽可能出现的地方告诉我。”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杀了他。”
“你把崔虎的狗宰了,崔虎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语气仿佛在教育头脑蠢笨的孩子。
“那又如何?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举刀相向,杨伟民根本不堪一击。崔虎也一样,难道不是吗?”
“的确。那你为何不去杀了杨伟民,杀了崔虎和朱宏呢?那你跟那女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插嘴了。”
再争论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我给钱,你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泷泽?”
刘健一点了根烟,烟雾随着话语一同吐出。
“这是那家伙公寓的地址,他跟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不过他最近好像跟她吵架了,所以不一定会回去。然后就是赌场了,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要是你随随便便跑到那种地方去,我的信用度就会一落千丈。”
“其他呢?”
“只要跟着崔虎,绝对能等到他。”
“你觉得泷泽会把小姐的事情跟崔虎说吗?”
如果他说了,就得把崔虎也杀掉。
“他不是跟乐家丽要钱了吗?那就不会讲。因为那种事情被崔虎知道了,泷泽就只能等死了。”
“知道了。”
秋生站起身来。
“钱呢?一个问题五万,刚才你没听到?”
“你是个浑蛋。”
微笑。秋生转过身去。
“秋生啊,你好像对那女人很着迷啊。另一边已经没事了?”
“另一边?”
“是叫真纪吗?就是你侵犯完又干掉的那个女人。你已经不会想起她了?”
真纪的脸猛地出现在脑海里,他拔出黑星回过头去,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全身颤抖。
“你知道吗?真纪的尸体,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尸体?你在说什么?”
“总不能让尸体一直烂在那里吧,杨伟民给处理掉了。”
真纪的尸体——表情苦闷,身体爬满蛆虫。
“秋生,她就在那座山里。昨天我们埋洪行的地方,那里也埋着你的初恋真纪和她那个混账老爸。”
无声的嘶吼,无尽的黑暗屏蔽了思考。握紧黑星的右手,向刘健一砸了下去。
掩埋洪行尸体的深山,真纪也被埋在那里——他从未想过。真纪的尸体怎么样了,他从未想过。
真纪的脸重现在脑海里。镌刻了苦闷的脸,她在谴责秋生。
——你,侵犯我,杀了我,逃了。
不。无声的呐喊,却无法传达。
他在那座深山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呢。他默不作声地铲着脚下的土地,却完全没有察觉。真纪明明就在自己的脚下啊!
踉跄的脚步,每逢肩膀撞到醉汉,都会招来恶狠狠的瞪视。秋生强忍住奔跑的欲望,走在大街上。
家丽在等待,他不能让家丽丧命。他不能让她也被埋在那座山里——这样他就再也找不到她,再也感觉不到她了。就像隔着湿润的土地,他却无法感应到真纪。
“你到哪里去了?”
家丽的声音像在生闷气。他松了一口气,力量重新聚集。“魔都”的光景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尽是些面容猥琐的醉汉和娇声迎客的女人。
“我去见刘健一了。”
“为什么——”
“没事的,小姐,我会保护你。我会把你的敌人都杀了。”
家丽笑了。他没有看错。
街道上满是炫目的灯光。
“今晚我们出去玩玩吧,好吗?”
不行——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家丽和秋生在歌舞伎町徜徉。与“魔都”同属一个系统的色情酒吧、卡拉OK酒吧。家丽在每家店都坐不了三十分钟。她饮酒,嬉戏,唱歌,结账。每换一家店,跟在家丽后面的人就会增多。最后到达的是小间剧场后的“玉兰”。一群上海女人坐在北京料理店里,用上海话交谈。
靠近入口的座位——秋生坐在那里监视外部的情形,耳朵则倾听着女人们的谈话。上海话。他头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那是日语。那是一种与普通话完全不同的语言,尽管如此,他还是多少猜到了女人们的谈话内容。
有人在感叹经济不景气,有人在八卦歌舞伎町的动向,传闻此起彼伏,还混杂着对自己手下妓女们的坏话。以及,男人的话题。女人们交换着好色的目光,家丽骄傲地笑着。
家丽的微笑——真纪几乎从来不笑。为什么家丽的身影会与真纪重叠呢?不知道。湿润的土地之下,只剩下一副白骨的真纪,头盖骨上依旧镌刻着苦闷的表情。
女人们站了起来,家丽结了账。朱宏的女人在女人之中算是头领。在送走所有女人后,家丽和秋生也走出了饭馆。
“你要替我杀谁?”
家丽瘫倒在沙发上说。她目光朦胧——已经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