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库的蜘蛛(第5/8页)
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有话想说,但马上就把目的地告诉了司机。
翌日,我听着《隐秘的信》看了一天店。
不伦并不是我喜欢的词语,但我也相信会有必须在这样隐蔽的关系中才会诞生的热情与集中力。雅纳切克在十年里竭力掩藏着这段秘密的恋情,患上肺炎后由卡米拉悉心照料到辞世。有传闻说,他患肺炎也是因为在下雨的街道上寻找情人迷路的儿子所致。做到这份上,或许不伦和普通的恋爱也没有区别。
我不由想到那些把自身大事抛诸脑后,抑制着自己欲望生活的同年龄草食系男子草食系男子:指温柔和善像食草动物一般、对感情与人际交往缺乏主动、害怕受伤害的新时代男性。作为独自个体的生存战略来说,那绝对是正确的。毕竟现在的收入骤降——近十年来平均下降了一百万日元。所以我很理解,不恋爱、不结婚,把全部收入都用于自己的生活,更能好好地生存下去。但是,当每个单身人士都继续这样正确的选择,最终等待着的,却是经济学上常见的合成谬误合成谬误:Fallacy of Composition,是萨缪尔森提出来的。微观上而言是对的东西,在宏观上并不总是对的;反之亦然。即使每个人都能很好地生活下去,但如果不养育下一代,整个社会就会在这一代绝种。
年事已高的大师的音乐难得地让我思考起这样的事。然而,该如何让一个相信自己已经完满的草食动物去吃肉呢?这个问题虽然若隐若现,却远比财政赤字、禁止下凡下凡:天下り,指的是退任后的政府高级官员到相关团体或企业中任职、养老金问题之类的要难解决多了。
交接当日,好一片晴朗的冬日天空。蔚蓝的天空就如玻璃碎片的截面那般通透。也就是说,晚上会因为辐射降温辐射降温:指晴朗的夜晚地面及其附近空气通过长波辐射而冷却降温的现象(如果有云层的话会反射补偿热量)。而温度骤降。比约定的十一点提前一个小时,G少年这边的成员就已经开始在所有指定位置待机了。
我和崇仔就在被当成前线基地的梅赛德斯里。隔着树丛能把公园的广场尽收眼底。长凳上情侣正并肩而坐。女孩自然穿着明知会走光的迷你短裙。唔,或许她也只有这样的裙子吧。
“这么冷的天,那两个家伙也够呛呢。之后给点奖金吧。”
女孩的手放在男孩牛仔裤的大腿上,手指插在好几年前流行过的破旧款的洞里。
“那算什么呀。不用给钱了。”
崇仔嗤笑着说:“安排的人员都是货真价实的情侣。奖金的事不用阿诚考虑啦。”
我沉默着耸了耸肩。崇仔在这种时候就像是最新型的冰箱,严锁低温,内心毫不动摇。就这么过了三十分钟后,我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我刚出公司,现在就往你们这里赶。”
“知道了。那么,我也去Rise City了。”
虽然一开始跟拾得者谈判时说过只要松永一个人就可以了,但最终他却有些不情愿。即使周围埋伏着G少年的精英,他还是担心万一出状况。所以我便成了惟一一个跟班。崇仔对我露出冰一般的笑容。
“快去。或者阿诚你一个人全解决了也成。”
我觉得他正在对我展示国王的优越,不由感觉有些讨厌。
“啰嗦,不要小看平民。”
我士气高昂地从高级RV下车。这次我可是拿到了巨额的预付金,再怎么也得让雇主看到些我的好处。
在Rise City的出口处遇到了松永。他穿着长大衣,右手拎着一个外国品牌的环保袋。这只帆布包原价是几千日元,但在网上人气爆棚,结果价格翻了十倍。我就说环保这玩意很奇怪吧。现在里面应该装有拾到东西的酬金五百万日元——五百张不连号的一万元旧钞。要想让我的银行户头里有这些钱,估计得再活一辈子。
“其他部队呢?”
他嘴里冒出的台词就像是战争电影。我想起了正在长凳上你侬我侬的情侣。那可是相当强力的部队。
“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差我们。”
我看了看手表。离十一点还有二十分钟。于是我们在Rise City的广场上消磨时间,真是漫长的十分钟。
“以后最好不要再把什么东西都往手机里塞了。”
松永苦笑着说:“真是的,因为太方便了也没留意,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那之后我去问过我们公司的技术部。”
“哦?”
“简而言之,他们说远程锁定毫无意义。”
我吃了一惊。我也以为如今能马上锁定,使手机无法再被操作,所以即使丢失也没关系。松永口齿流利,就像是在开会一样。
“关键是手机里的记忆卡。说是个人信息、拍摄的照片、通讯录、以及无数的邮件统统都会备份在里面。在手机里应该已经被删除的数据也会保存在卡里,然后用附近大卖场里出售的修复软件就可以轻松复原。再怎么保密,数据都能被完全挖出来。”
好可怕的事。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再也没有隐秘的信了。载有各种个人信息的信,一旦离开主人就会被肆意解读。我想着这些,捏紧了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
我们人类何时会迎来能够舍弃这个小小的秘密小盒的日子?
“到时间了,走吧。”
不能总是沉浸在科技带来的感伤中。我和松永并肩朝着隔壁的公园远征。我们没看那对情侣以及G少年的车。宽阔的公园给人以游客三三两两的印象。
在喷水旁的广场里等待时,北风撞上大楼,发出凄厉的呼啸。离十一点还差三分,从太阳城那一侧的入口处走进来三个男人。
三个人都戴着今年流行的立体口罩,牛仔裤配黑色皮夹克或羽绒服,恐吓犯之间大概在流行流感吧。松永不愧是部长,沉着地说:“你们就是捡到我手机的人吗?”
三人当中最矮的男人透过口罩回答,他的声音带有一丝笑意:“啊,是的。在西口一个昏暗的酒吧里。”
不知为何,松永听后有些胆怯。戴口罩的小个子瞪着我说:“这是谁?”
“我一个人不放心,就带人来了。你也带了两个人来,没什么关系吧。还是快点交易吧。酬金已经准备好了。”
他轻轻打开环保袋给他们看。真有趣。三个恐吓犯的视线牢牢地定在那只粗布包上。我凭直觉就能知道,这些家伙是菜鸟。
“给我看下我的手机。”